三、人獨立 01(1 / 3)

雛鳳宮。天氣漸漸地涼了,眼見著馬上就要進入十月,初進宮時樹枝上原本還有些蔥鬱之色,如今大都已經是一片光禿禿的了。雛鳳宮中的秀女都換上了厚宮裝。宮規的訓導已經告一段落,如今在宮中的生活漸漸地閑了下來。所幸的是,那次縱火事件之後,雛鳳宮內暫時平靜了些。眾秀女們平日裏就在院子裏做做針線,練習技藝罷了。今日,若水伴了如蝶,蘇素,林玉萱和姚晴在雛鳳宮東邊的一座小山上的亭子裏做針線。如蝶繡的是梨花帶雨煙色錦,姚晴繡的則是一枝梨花壓海棠。蘇素看了,笑道:“兩位姐姐怎麼都繡上了梨花?不是該繡些桃花綻放,錦繡鴛鴦什麼的嗎?”如蝶隻是笑著不答話,那姚晴卻狠狠地掐了蘇素一把,嗔道:“死丫頭,說些什麼胡話!”直疼得蘇素哭著喊姐姐。若水急忙拉開她們,一邊對蘇素說道:“你呀,你懂什麼!普天之下誰不曉得皇上愛極了梨花,兩位姐姐這是在繡將來給夫君的定情信物呢!”姚晴頓時羞得麵紅耳赤:“如蝶,你看你妹妹!”一邊那手肘推著如蝶。如蝶依然隻是笑而不答。自從連碧繡出了事之後,如蝶便這樣了。什麼人問她話,她隻是神色恭敬地點點頭抑或搖搖頭。“姐姐是找錯了靠山,如今隻好夾著尾巴做人了。隻盼望早日大選,到時便不用如此了。”如蝶私底下小聲地跟她說了。連碧繡被送走之後,如蝶在西院裏沒了靠山。原先她仗著連碧繡,在院子裏對其他人頗沒有些好聲氣,如今這些人都聯合在一起,常與她作對。在西院的日子不好過,如蝶便常常跑到東院來,漸漸地與林玉萱,姚晴還有一個終日不出房間的葉莞爾都有些熟絡起來。心中長歎。如蝶,你又何苦如此呢。“對了,那日在冊封大典上的事,姐姐們都聽說了嗎?”林玉萱忽然又神秘地。這個林玉萱,平日裏總是一副小心翼翼,受氣小媳婦的樣子,卻對這些宮廷裏的流言八卦熱衷得很。大家都點頭。那日柳貴妃在冊封大典上如同村野俗婦一般的表現,對裴祖壽大人出言不遜,早已經在整個後宮傳了個沸沸揚揚。“柳貴妃可真夠大膽的,滿朝文武看著呢,她居然……”蘇素撅嘴不屑地。“哼,還不是仗著皇上的寵愛,就不曉得天高地厚了。”姚晴接嘴道,“聽說,皇上給柳貴妃娘家的父親兄弟們都封了官。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如蝶卻正色道:“聽說皇上把今日各地進貢的珠寶綢緞全賞了柳貴妃,別的妃子,就連太後皇後都一件都沒落著。還有,這些日子來皇上夜夜歇在梨香宮,如今皇上又趕著給她建什麼梅園。”她若有所思的樣子,“看來這柳貴妃定有過人之處,否則,怎麼能集三千寵愛在一身?”林玉萱卻又神秘地:“姐姐們隻知道這些麵子上的事情,有些私底下才能說的事,怕是都不知道罷!”“什麼?”四人異口同聲道。“昨日了玉萱去賢妃娘娘宮裏請安,進門的時候就聽見有個小丫頭在嘀咕,把那天皇上見著柳貴妃時的樣子描繪地活靈活現的。”她忽然可疑地壓低聲音,“她們說,皇上那樣子,活像是中了邪,倒不像是見了什麼仙子似的。”如蝶一驚,急問道:“難不成……”“柳貴妃給皇上作了什麼法?”姚晴滿臉好奇。“聽說,就在咱們進宮來之前,宮裏做了場法事,給娘娘們祈福。那時柳貴妃偷偷地去了,向那住持要了張符來。她們問起時,卻又不肯說是什麼符。”“果真是這樣……”姚晴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卻是又嫉恨有羨慕,“不知宮中什麼時候再做法事,我們也去求了一道來。”若水心中不以為然,也隻淡淡笑道:“姐姐,這哪有什麼符不符的,都是宮中人裝神弄鬼罷了。柳貴妃是貴人洪福。若有那什麼靈符,天底下的女人還不都去討了來了。”聽見若水這麼說,姚晴也便笑道:“妹妹說得倒是,我糊塗了。”如蝶卻在一旁幽幽地:“若非如此,就憑她一個粗使的丫頭,又怎能得如此得寵?”滿臉是若有所思之色。如蝶,若我們兩隻能被選中一個,你猜會是誰?一陣秋風穿堂而過,帶過幾片枯葉,嫋嫋地落在亭子中的石桌上,如同枯死的黃蝶一般,毫無生氣。

正聊著,卻聽玉萱一聲驚喜:“表哥!”看去時,卻是林遠!那張被歲月和仇恨打磨得棱角分明的臉,薄薄的唇緊緊抿著,淡漠倔強。林玉萱居然是他表妹?“表哥!”還未等若水等幾人發話,林玉萱便忽地起身,飛般地奔下重重階梯,聲音中是滿滿的喜悅,“表哥,你怎麼才來看玉萱呢!”自打進了宮,林遠表哥就沒有來見過她。因為宮裏的規矩,她也不能隨便往院子外去找他,可真的把她急死了。每次賢妃召見,她便一路上張望著,每每遇見那些巡邏的侍衛都會留意地看了,卻始終沒有見到他。不想今日他卻自己找來了。表哥,還是想她的罷?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甜蜜。雖早料到十有八九會遇見玉萱,林遠還是有些心虛。玉萱的情意,他並不是不知。隻是自小心中便住下了那明豔笑容,再沒有空餘。於是十幾年來,總不覺得自己是孤單的。每每在深夜中,將手覆在心口,便覺得有滿滿的喜悅湧將上來,似乎隻要他一張嘴,便可將他的喜悅化作她,素衣雲鬢,眉眼如花。仿佛是乳色半透明的梨花,在春日裏的豔陽下,嫋嫋隨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