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了,徐沒有“立刻”回去,而是跟鍾煦去吃飯——反正他請客,不吃白不吃。
點過菜,在等待上菜的時間裏鍾煦對著桌上某一處花紋開始出神。徐知道他老毛病又發作了,但不知不覺,連她也開始對著他出神。
鍾煦在沉思或發呆的時候有一個習慣動作,就是兩指輕捏襯衫從上往下數第三顆紐扣,徐很早就注意到了。
她盯著他紐扣上Char vet的凹形字母,嘴角忽然一彎,輕笑起來,“你一定是一個很專情的人。”
鍾煦詫異地挑起眉。
“從你幾乎隻穿Char vet這一種牌子的襯衫就可以看出來。”
他好像第一次發現自己對Char vet情有獨鍾一樣,“呃……其實這個牌子用料不錯,設計典雅,穿著很舒服。還有,就是它的扣子不論我怎麼扯都永遠不會掉。”話音未落徐發出一陣爆笑。如果不是他沒事老愛扯扣子的話,哪裏會有這種體驗。他說這句話本來不幽默,但徐就是覺得好笑。
吃飯的時候徐把擋在眼睛前麵的那些礙事的碎頭發全弄到耳後夾著。這段時間頭發長長了許多,該剪了。而鍾煦的頭發像停止生長了似的,總是保持在那個長度。他就是這樣隨時都清清爽爽的,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徐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喜歡觀察鍾煦,注意他的小細節,並進行總結,漸漸地開始了解他。這些都是在無意之中進行的,似乎有一種潛移默化的效果。
真是奇怪……她原以為自己應該多注意呂振風那家夥的。
當甘琪挽著趙平的手臂無視於範勁威的存在走下樓梯的時候,徐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殘酷,也了解了為什麼說愛與恨總是等量轉化的。
範勁威的用心良苦實在令人感動,從一樓到三樓,擺滿了金盞菊。而甘琪見到這一幕立刻打電話叫來趙平,兩人走過這一樓的花海,無情地剜割著範勁威的心。
他哭了。徐第一次見到男人的眼淚,充滿渴望和無奈,卻無法澆滅等待原諒等待愛情歸來的烈烈真情火焰。
“也許現在已經太晚了,她痛得太深,一時恢複不過來,但並不是說沒有一點希望。她為什麼那麼恨你?因為她曾經那麼愛你,現在依然愛你。”徐這樣說是為了鼓勵範勁威進行到底。她相信,以前那個範勁威的的確確回來了,隻不過甘琪還不敢接受而已。
鼎鑫水方分部有領導力極強的鍾煦管理,業務蒸蒸日上,形勢一片大好。當然創業路途上不可能一帆風順,遭挫折是必然,也是必要的。幾個月前,公司代理了一家剛創辦的“天宇”牌天線,然而當天線投入市場後,出現了銷售不暢、積壓庫存的局麵。因資金周轉不靈,使公司蒙受了很大的損失。
下屬中有人提議,向總部請求撥款進行周轉,不能因為一方麵影響到全局。但是鍾煦就是不接受建議,他召開會議,和各部門總管商討卻沒個結果。
會議結束後,人們散去,隻剩下鍾煦和徐悶坐著都不說話。
好久,徐才開口:“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鍾煦保持著站在窗前眺望的姿勢,紋絲不動,比平時更像碉堡。
可是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看的碉堡啊!本來在為公司的事發愁的徐居然分心打量起他來。說真的,每天而且是整天跟這樣一個富比石崇、才過子建、貌似潘安的年輕男子在一起,要讓一個同樣年輕的女子坐懷不亂似乎很難。
鍾煦忽然轉身望向徐,而正在看他的徐目光立刻與他相遇,頃刻間徐就像遭了電擊,心跳加快且臉紅。這反應,應該是見到酒友呂振風才會有的啊,現在怎麼……她在椅子上動了動,胸口的悸動和臉上燙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錯覺。
“去卡斯。”他說。
卡斯是三條街外的咖啡廳。徐想這個時候他倒很有閑情的。
途中徐還在想公司的事,說道:“如今的天線市場幾乎被達飛天線壟斷了,不如讓公司與達飛廠家合作,爭取早日割肉出局。”
鍾煦兩眼直望向前方,像沒聽見她的話。她正覺得自己是在發神經想把舌頭咬掉時,他卻開口了:“經營達飛無線雖然穩妥,但利潤很低,而天宇利潤空間很大,隻要將這個品牌打響,無疑可以大賺一筆。”
“那還必須先開拓市場。”
“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走進咖啡廳的時候,一座商廈的廣告屏幕上有一片鄉村風光,鍾煦看了之後忽然又望向徐,她不禁在心裏大叫:為什麼又看我!
咖啡端上來,徐往杯子裏加了好幾塊方糖,而鍾煦直接就開始喝——他喜歡清咖啡。
徐開始吃鬆餅,鍾煦拿一塊卻不吃,他說:“我找到問題所在了。”
“什麼?”
“天宇天線積壓嚴重原因頗多,但有一個原因不能忽視,現在公司的營銷工作還在沿襲以前的產品銷售定位與市場策略,過多地注重大市場分額而忽視了中小城市和農村地區……”
徐馬上明白了,“你是說……”
鍾煦點點頭,笑著道:“安排時間去農村進行調查,不要其他人,我、還有你。”
他說什麼她沒怎麼聽清楚。這是第一次看見他笑,那笑容——好溫暖。她腦袋裏像有什麼炸開了一片,然後“嗡”的一聲變成了空白。他忽然伸手過來就要碰她的臉,她像躲避耳光似的迅速閃開,“幹什麼?!”
“嘴邊有碎屑,難道想留著下次再吃嗎?”
媽呀,他居然會開玩笑,徐愣在那裏。
他又笑,“真的要下次吃啊?”
她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把鬆餅碎屑擦掉。
一笑傾城啊!
幾乎是狼狽地逃回到家裏,徐一直埋怨自己剛才在耍什麼白癡啊。不就是鍾煦笑了兩次又說了句玩笑話,她有必要有那麼誇張的反應嗎?真是個宇宙霹靂無敵大花癡……
小環正在聽歌,還是那首《關於愛》。甘琪還沒回來。
徐故意失去重力似的狼狽地“摔”在沙發上。聽見歌裏麵唱“某天卻指引我一個方向,找到他……”
她腦子裏亂哄哄的,鍾煦和呂振風的身影不停地糾纏。她好像陷入了很麻煩的境地,搞不好這兩個她都喜歡上了。她從來沒碰見過這種情況,同時喜歡上兩個人,這會不會很奇怪啊?難道她是色魔,看到帥哥就想據為己有嗎?可是,呂振風是個那麼好的酒友,而鍾煦——鍾煦,該怎麼說呢?他是她所意想不到的人類,讓她有種好憧憬、又好心痛的感覺,忍不住就會想多了解他一點。
“哎——彷徨!”她發出感慨。是很彷徨,她到底對哪個感覺多一些?似乎是等量齊觀、不分高下。
徐和小環在等甘琪回來做飯,餓得半死的時候甘琪終於回來了,全身濕透,一進門就坐在沙發上。
小環大叫:“你會把沙發也弄濕的!”
甘琪無所謂地甩甩頭發,“那有什麼關係。”水灑在徐臉上。
“你怎麼回事啊,弄成這樣回來。還不快去換衣服。”
甘琪笑了笑,像是自嘲,歎了口氣後說:“他到公司找我,一直跟著我,我一直不理他,最後他竟然要吻我,我一掙紮——當時在噴泉池邊,就掉到水裏去了。”
“這一次他好像真的是浪子回頭了,你不原諒他嗎?”
“我……”甘琪疲倦地閉上眼睛,“現在隻能用‘彷徨’二字形容我的心情。”
啊,英雄所見略同嘛!
徐隨鍾煦去農村地區調查,終於看到了希望。目前大部分的農村用戶還是靠天線收看節目,是十分廣闊的市場。
但在一個偏僻的小縣,他們無意中結識了一位村長,他聽說他們是“推銷天線”的,立刻沒好氣地說:“前幾天雷雨天氣,我們鄉發生了幾起線毀機亡的事故。現在不少農戶寧願使用收視效果差的室內天線,也不敢使用室外天線了。”
雖然村長說的是另外一種品牌的天線,但他們還是去村民家看了個究竟。經過一番研究,發現了其中原因:這種天線的放大器沒有安裝避雷的電感應元件,這在一般地區,不會發生任何險情;但在雷電多發地區,這種天線成了一個傳導裝置,積聚的火花會通過天線將正在放映的電視機毀壞。
鍾煦和徐幾乎是滿載而歸。坐在舒適的車內的徐簡直要手舞足蹈,“裝上一個電感應元件隻需要幾毛錢的成本,將庫存的天線全裝上之後在外包裝顯要位置標明“抗雷擊”,豈不是很好的方法,也許就可以打開市場!”
鍾煦“嗯”了一聲,微微帶笑的臉上顯出他的心情也不錯。
車子轉一個彎,眼前出現大片的樹林,閃爍的太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間隙艱難地投射在地上。一股股清爽的、帶著郊野清新氣息的風從車窗灌入,頓時,疲憊的身體仿佛浸在清泉中一般舒服。
“鍾煦,我發現我們在一起做事很順利,簡直就是黃金搭檔,所向無敵啊!”徐得意地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他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安靜下來,因為她發現自己這樣子很蠢很驢。他淡淡地說道:“你看起來很興奮。”
“我……”她咬咬嘴唇,“我高興嘛。”
“你是個很容易就興奮的人。”
聽他這樣說,她一下子呆住了,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這樣。
看她臉皺成一團的模樣,鍾煦又說:“不過這也不算是缺點,你會長時間地保持快樂,那樣也挺好的。”
“那也是。”她笑起來,又問他:“那……你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