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鍾煦和甘琪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蕩,兩個無論氣色還是心情都不好的人想借逛街來舒緩一下。
徐吃著臣磊買的薯條,甘琪說:“臣磊把你當小孩子寵,會把你吃胖的。”
“隻要有薯條吃,肥死也願意。”
“徐,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你對他是什麼看法?”
“我對他?什麼什麼看法?”
“就是……算了。”甘琪決定不多嘴。但是臣磊,你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徐不會明白這是你愛的物語的。那個遲鈍的家夥,別指望她了。
忽然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對麵,範勁威正走來,在離她們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三人都不開口,範勁威從口袋裏掏出一件亮晶晶的東西。一條黑色線繩墜下來,牽引著下端銀色小飛鼠左右搖晃,反射的路燈光線刺傷了甘琪的眼睛。
徐看著她刻意冷漠卻咬緊牙關的樣子心痛不已。她知道這對甘琪有多大的衝擊力,小飛鼠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是他們愛情的全記錄,分手後,她將它還給了他。
範勁威笑著,但卻是苦笑,他在講一個故事:“有一顆心在孤獨的大海上飄蕩了很久,找不到方向,於是讓小飛鼠指引著他飄洋過海找一個家;現在小飛鼠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棲息地,也累了,不願再飄泊下去。你真的不願意接受它嗎?它帶著那顆負罪的心你也拒之門外嗎?甘琪……”
她咬著嘴唇輕輕地在顫抖。雖然決定不再原諒他,但她不可能毫無反應的,隻是“回到從前”的想法一出現恨便立刻吞噬了愛。她抓起小飛鼠一甩手扔掉了,他們愛情的象征就這樣越過人群越過車輛摔在路中央,然而她卻流淚了。
“你簡直是瘋了!”徐說完立刻跑到街上去搶救危在旦夕的小飛鼠。
範勁威依然在笑,這就是他愛的甘琪,使他無法不回頭的甘琪。他突然張開雙臂圈住她,“那我就強闖入室好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讓小飛鼠重新回到你身邊!”
“你休想!”臉埋在他懷裏的甘琪無法掙紮,隻能大聲吼叫。
忽然,周圍響起一片驚呼,同時一輛大客車嘶叫著驚險萬分地停下來,一道人影從街心被猛烈撞到街的另一邊。甘琪清楚地看見,她手中的小飛鼠閃閃地發著光……
徐被送進了醫院。小環和臣磊風風火火地趕來,一見到等候在急救室外的甘琪,立刻劈頭蓋腦地問:“徐怎麼樣了?”
甘琪咬著嘴唇不說,範勁威說:“還在急救。”
四個人枯坐在光線昏暗的走廊裏,周圍太安靜,越發顯得時間難熬。當他們快被焦急和擔心撐得身體要炸開時,急救室門上的紅色指示燈終於閉上了眼睛。臣磊立刻像離弦之箭衝上去,其餘三人也跟上。
徐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隻見她頭上的紗布裹了一層又一層仿佛戴著帽子,手臂插滿了各種針,小環吸吸鼻子,眼淚滴在床單上……
醫院位於海濱山坡上,能看到海,而徐位於窗邊的床位更是得天獨厚。太陽還沒出來,整座花園式的醫院猶如剛洗滌過一樣,清新宜人,賞心悅目。仿佛背誦一首內蘊深刻的抒情詩一般,所有的一切撫觸著人的心靈,喚醒了人回歸自然的欲念;又如一個即將實現的承諾,使那無經驗的心靈困擾而且痛苦,神秘又難以捉摸。
徐半躺在床上一邊吃甘琪喂的稀粥一邊感受著窗外明麗清朗的景致,是那麼的寂靜和深情;感受著那如煙如夢的浩瀚大海,微風陣陣籠罩其上,似縷縷愛情薄靄。
鍾煦和沈琳文居然也來探病了。沈琳文把嫩黃色的康乃馨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在旁邊一張空鋪上坐下來,“在吃早餐喔?”
鍾煦站在床邊定定地望著臉色蒼白、打著點滴、腿固定著鋼板的徐。沒人期待他會說出什麼感動人眼淚直流的話,他隻是簡單地問道:“你怎麼樣?”
頭很痛,她不想說話;嘴一動又會牽動旁邊脖子上的傷口,生痛。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開口,說的卻是工作上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工作怎麼辦?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鍾煦一臉茫然,顯然還沒想過這件事。
“讓我來。”沈琳文優美的唇角向上勾起一彎弧度,深黑的眼瞳對著鍾煦,“我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
鍾煦看了徐一眼,微微點頭,“也好。”
徐忽然想掉淚。鍾煦青梅竹馬的女友回來了,她一直想見識一下的人出現在麵前才覺得殘酷。
門被推開,呂振風和世欣子走了進來。
徐本來就蒼白的臉更變得像紙。幹什麼?為什麼大家像商量好了似的,故意要她看這兩對人是怎樣幸福嗎?她捂著臉想哭。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痛?”甘琪慌了手腳。
“徐……”沈琳文和世欣子異口同聲,並互相看了一眼。
呂振風仍不忘開玩笑:“雖然我來看你是很令人感動,但你也不用這樣吧。”
徐擦著眼睛,“我想睡覺。”
躺下來緊緊地閉上眼睛,她想起將頭埋在沙裏的鴕鳥——逃避現實就是麵對現實的一種方法吧。
小環一秒鍾也不耽誤,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但還是落在了臣磊後麵。
“從明天起你每天都開車去接我,我們兩個一起來。”小環氣呼呼地對臣磊說。
臣磊坐在畫架前不理她,一心一意地揮動著鉛筆在紙上描繪。小環好奇地看了一眼,原來他把徐的樣子畫下來了。她睜大眼,瞳孔跟著他的手移動,大聲讚歎:“到底是廣告設計師,畫得太好了,比本人還漂亮。”
坐在床上的徐哈哈大笑,臣磊說:“別動。”她立刻遵命。
小環忍不住說:“給我也畫一張啊。”
臣磊搖搖頭,“不行。”
“為什麼?徐你就畫,我就不行。不公平啊。”小環口氣酸酸的。
臣磊這才答應了她,但卻對徐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徐知道他又打歪主意了。
小環擺好造型等他畫了一會兒便難以忍受地說:“還有多久啊?”
“已經好了。”
小環興高采烈地跑去看,然後哇哇大叫著大打出手,臣磊則抱頭鼠竄。原來臣磊畫的並不是速寫,而是想象畫,題目叫《妖女梳曉鬟》,畫的是小環早上起來梳頭發,張牙舞爪活脫脫妖女一個,難怪她要揍他。這幅畫還有一個構思精巧之處——也是惡毒之處——就是“梳曉鬟”與她的名字“舒小環”同音。
徐對甘琪說:“他們兩個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甘琪回答:“你沒看到實質。”
實質是什麼,甘琪沒說,徐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