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則走出斂華樓的大門,天還在下雨,北方是很少有這樣的綿綿細雨的。
“宜則姑娘,宜則姑娘……”有人在身後叫喚,她回首,正是書空跑到身邊,手中還抓了一把傘便要遞過來。“天還下雨呢,你不能這樣出去啊。”
宜則微微一笑,並沒有接過傘,“書空好好照顧居士,他身體……”她一頓,兩年前,他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書生意氣,迎風而立,說的頭頭是道句句在理,江湖人士無人不服,甚至無人敢對峙一句。
他的灑脫,他的意氣,如今……都去了哪裏?
“居士的身體自從兩年前回來就開始不適,這兩年他也不曾再出過斂華樓,任誰來了也不見……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那樣陰暗的地方,晏閑公子說居士就該多出去走動走動,可是他就不聽……宜則姑娘,你……你勸勸他吧……”書空一激動,直抓著宜則的手不放,“他再這樣下去,會吃不消的,若是有個萬一……這江湖史將來誰來寫?這江湖上的紛紛怨怨誰來斷?去年五方樓和景嚴寨的人來找居士,居士不見,他們還在門口嘲諷了三天,上上個月,箜篌居……”
宜則一愣,微微垂了頭,她並沒有聽書空下麵說了什麼話。書空是個孩子,他隻關心那江湖史江湖事,他用最直接的想法去考慮所可能產生的後果……可這江湖上有多少人是和書空一樣的……臨鳶,你身體這麼差了,為什麼他們還要來煩你?為什麼……沒有人為你想想?
是了,臨鳶……你從來不需要旁人為你考慮,因為你根本連自己也沒有考慮過……
她取出帕子,自嘲地笑起,將手上沾染到的雨水擦去,隱約中暈開了墨跡,她這才注意到帕子上還被提了字,字體瘦長娟秀,一看便知是臨鳶的筆跡——
情沾骨髓難揭洗,病在膏肓怎治療?
相思何日會佳期?
你共我,相見一般醫。
“你共我……相見一般醫……”她輕輕吟了一聲,心頭一溫,相思難治。臨鳶……你,是懂的嗎?
再抬眼,雨似乎小了些許,迷迷蒙蒙的像是臨鳶那古井無波的眼睛,她輕踏一步,白衣翻飛,一掠便過了幾丈遠,仿佛雨水不沾衣,她回首,看到書空依舊站在門口遠望。
轉手一揚,宜則的手中多了一把玉笛,不過半尺,她握住一端輕輕一扯,玉笛下接出另一節,玉中套玉,此時玉笛足足長過一尺,悠揚的笛聲伴著漸起的寒霧,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不過,書空想,居士……一定可以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