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劍前腹而進,後背而出,劍尖的血滴落在地上。臨鳶微合眼眸,那眼裏沒有半分感情,半分憐憫,一如既往的點塵不驚。
艮靳的動作僵硬地維持在被奪劍的瞬間,他的右手被臨鳶死死扣住脈門壓迫在背後,而左手已經無法再動彈,臨鳶挨得很近,近得艮靳能看見那雙清水眼睛裏究竟是什麼樣的戲謔。他胸口湧上一股氣血,喉頭控製不住,血沿著嘴角漫漫地滲透出來,他的眼睛也瞪得很大,“你……你……會……武功?!”艮靳從來不知,那身體孱弱,重病無治的十三居士居然是會武功的?!不隻他,連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幾乎沒有人想到過那一點——臨鳶,會武功。
艮靳低下頭去,下腹被自己的軟劍貫穿,而那軟劍已經易主在臨鳶手中,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臨鳶是如何將他的軟劍奪過去的,那一瞬——他隻記得,那漂亮的眼睛泫然睜開,近似冷淡無情的眼睛,沒有一點波動。他以為十三居士是看淡生死至之度外,卻從沒有想過,那淡淡的幾乎沒有顏色的一眼,是因為十三居士自己的誌在必得,或者說是對艮靳的不屑,不屑到不需要任何感情去修飾那種無視。
那麼冷靜到正大光明,假裝得正大光明!
臨鳶沒有看著他,而是選擇看他嘴角滴落到地上的血,那半分沾染不到他深藍衣衫的血,就像他十三居士永不會被這江湖所汙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會?”他回答得也很淡,是了,從來隻是大家以為他不會,他根本沒有承認過。
艮靳頓覺一陣欺騙和羞辱,他顧不得氣血潰散,左手抬起一掌,最後八分力道,如此近的距離下,他這一掌要臨鳶全全承受。
“喀”又一聲,伴隨著咬牙切齒的哼聲,臨鳶一把抓過艮靳的右手,軟劍“刷”地抽出他身體,“當啷”一聲落在地上,也同時落在所有人心上。他右掌一轉,變掌為抓,一把將艮靳揮出來的一掌抓在手中,力道一使,便是那“喀”的一聲,怕是直接將骨頭給捏碎了的。他絲毫沒有同情和憐憫,揚袖揚手一摔,“嘩”地揮過長袍,幹淨利落流雲自成,“啪——”艮靳重重地被摔在地上,再無任何力氣爬起來。
“……”艮靳瞪著眼睛,欲言又止,痛楚不言而喻,但最難令他置信的並不是臨鳶會武功,而是他所使用的招數。
臨鳶終於低下頭看了眼那渾身是血的艮靳,然後抬眼淡淡掃視一眼四周同樣震驚的人,“你可知道你為何會輸?”他似乎是在對艮靳說話,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臨鳶並不是光說給艮靳一人聽的,“你輸給我……不是因為我強,而是因為你們……沒有人了解我。”是了,沒有人了解臨鳶,臨鳶是誰?臨鳶是十三居士,十三居士是攥寫江湖史百家趣聞的人……可是他們除了知道這個,還知道什麼?
所以,一個人輸,有時並不是因為對手太強,而是因為,他根本不了解對手。
他說完,眼神落在宜則驚愕的臉上。看啊,宜則,你也並不了解我,你……怎麼替我委屈?你怎麼知道我究竟在委屈什麼?
艮靳含恨而終死不瞑目,所有人不知所措,就在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臨鳶猛一踉蹌,大退一步,“喀。”身體撞到了身後的桌子才得以穩住站立,氣血不順,方才動了真氣根本無法維持他繼續再這麼折騰自己。他知道,晏閑告戒過他,勸他少動武,他也知道這個身體已經經不起這麼折騰了。心中一鬆懈,“噗”一口血就吐了出來,淤血咳出,胸口是輕鬆半分但是全身亦沒有什麼力氣再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