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嫁阿塗黎。”
當著所有人的麵，箋言直截了當拒絕阿塗黎的叔父桃都所提的婚事，令在場幾位長老與族長個個麵沉似水。
“當初咱們在祖廟裏定下的約”桃都素來以長輩自居，直呼箋言的閨名，“難道箋言你是想反悔？”
“這不是反悔。”箋言冷冷端起紫砂茶碗遞給角落的簡靖，“當初說好了二十年之約，如今我帶人回來，叔叔該祝福箋言，而不是滿口指責。”
“是他？”桃都輕蔑地哼，“一個凡夫俗子，手腳還不靈光，怎麼比得上我侄兒在山裏的地位和威信？”
簡靖一口一口喝茶，麵不改色。
“我就是稀罕他這個凡夫俗子。”箋言也不退讓，“族規沒有說不允許跟外族人通婚，更沒說不能和凡夫俗子結親。”
“你——”桃都怒道，“箋言，你太過分了！就算是小姐，也不能把族裏的事不當回事！這小子你了解多少？他能住在山裏一輩子嗎？能興旺彭祖一脈？你是不是好了傷疤”
“嗯哼。”在他說出重話之前，阿塗黎扯住了叔父，要笑不笑道：“那麼小姐是鐵了心嫁給外人？”
“是又如何？”反正她是討厭阿塗黎的，不會嫁給他。
“簡靖公子？”阿塗黎走向沉默許久的簡靖，“你可知曉，要娶我們族的小姐，就得一輩子留在山裏，否則，便要被祝由術抹去記憶，從此再跟彭祖山的一草一木無關？”
抹去記憶
聽到這四個字，箋言的心猛地一跳。
她已經對簡靖施展過一次祝由術，可特殊的是，簡靖似乎總有一絲絲以前的記憶在不斷幹擾他，而她始終沒再加深一層，原因在於，她下不了手。那雙眼太純淨，讓她看了滿是欣羨與愧疚一次已是極限，剝奪他多少過往才能成全她的心安？
她做不到。
“我知道。”簡靖平靜地回答。
“即使如此你也願意留在山上？”
“是。”簡靖放下茶碗，“為她，我甘願。”
“簡靖。”箋言的眼眸閃了閃。
“族長。”簡靖按住她的手，起身向箋言的父親一禮，“請你把箋言許我。”
族長摸著胡子，半晌，說道：“憑什麼？”
“憑我對她的真心。”他不卑不亢道。
“真心？你若是心血來潮我女兒怎麼辦？”族長犀利地反問，“消除你的記憶容易，你就當作桃花源一遊，日後快快活活過你的日子，我女兒卻要傷心幾年或是幾十年。”
並不是歲月就能抹平所有傷痕。
“族長要如何才肯放心把箋言交給我？”他鎮定自若地問。
“你吃了這個。”族長取出一粒藥丸，“吃下它，隻要箋言滿意，你們的婚事我不再反對。”
“別——”
箋言來不及阻止，簡靖二話不說接過藥丸就吞了下去。
“傻瓜，你都不知道是什麼還吃！”她急得虛汗淋漓，“阿爹，你給他吃的到底是什麼？”
族長淡淡道：“是什麼？你會不清楚嗎”
“難道說是——”
“你擔心什麼？”族長看了她一眼，“隻要這小子一心一意對你，那藥根本沒用，除非他有異心”
“是啊。”簡靖好言相勸道，“言兒不用擔心，我好好的，管它是什麼，對我而言不重要。”轉向了族長，“那如今是不是可以把箋言許給我？”
族長不理他隻對站在一旁的長老們說：“三個月後籌備婚事。”
“謝謝族長。”簡靖滿心歡喜地扭頭道：“言兒”
一時之間箋言五味雜陳。
在場眾人各有各的心思，更多人的注意力是放在了箋言與新姑爺身上，誰也沒注意到阿塗黎叔侄一閃而逝的狡猾之色。
傻瓜。
箋言在心底歎息。
山裏。
“公子，千萬別紅杏出牆”
“公子，千萬別背叛小姐”
“公子，千萬別私自離山”
耳朵都要磨出繭子，簡靖無奈地攤開手，徹底宣布投降，“納西，停，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會做，可以不要再一次次強調嗎？”聽過女子出嫁前要牢記三從四德，卻沒聽說過哪個男子在娶老婆以前必須記誦一堆條條框框。
“我是為公子好。”納西不住打量身子漸漸複原的他，“你吃了族長的藥，時刻都要把小命放在第一位啊。”
“是要把你們小姐放在第一位。”不想再多圍繞那個話題，他翻開多日來寫下的幾張紙，“幫我把他們讀出來”
“硝石、硫磺和炭”納西抓抓頭發，“這是什麼？”
“硝石，味苦，寒，主五髒積熱煉之如膏；石硫磺，味酸，溫能化金銀銅鐵。”簡靖摸著下巴，蹲在一塊形狀怪異的石前，拿起小錘敲了敲，“這些可都是世間奇物。“
“好吃嗎？”還提到了味，納西想應該能吃。
簡靖忍俊不禁笑了笑，“吃下去，你的肚子就要開花啦。”
“開花？”納西瞠目結舌，“好神奇”
一聽就明白納西想歪了，簡靖耐心地說：“我看有時山上降雨，泥流滑坡阻擋山路，不管是上山還是下山都不太方便若用剛才那些做成的火藥可以開山炸石，非常方便。”
納西愕然地合不攏嘴，“就是你剛才說得什麼硝石”
“單是找到它們還不夠，需要一些手法再造。”他沉吟半晌，“用硝石的量小時，以之煉雄黃能得砒霜及砷；而當硝石量大時，猛火加熱，就會爆炸，必須謹慎小心。”
“天啊，那若被人拿來襲擊——”
“你想得沒錯。”簡靖頷首，肯定了納西的猜測，“用特殊的方法，就能製出駭人的東西比如炮。”
“你、你怎麼會這些？”納西惶恐地倒退兩步。
簡靖搖搖頭，“我也不明白，這些東西本就在腦子裏應該，是我失去記憶前就會的吧”
到底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懂得尋常人聞所未聞的秘法？兀地，耳邊依稀回想起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一入宮門深似海簡靖。”
“不要走！”
“你我今生無緣斷念吧”
“讓我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何必，這樣太危險了。”
“我會完成的。”
“簡靖答應我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