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則閑散的坐在床前,正對著文軒然。他狀似無意的問道:“本王沒記錯的話,文大人是永和十八年的進士吧?”
文軒然笑道:“王爺怎麼突然間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本王隻是突然間想到,文大人好像是古越國曆史上最年輕的一甲進士。”樂天則回道。“是永和十八年吧?”
“是的,王爺。”文軒然回答。
“同年,文大人便被先皇卿封為禦史中丞,沒錯吧?”樂天則又問。
“王爺說的沒錯。”文軒然忽然有種走進陷阱的感覺。“也是在同一年,先皇下旨賜婚而被文某拒絕。”
樂天則道:“大人多慮了,本王並非要盤問你與聖上的過往,本王隻是替大人悲傷。”說著,他開始不斷的搖頭歎息,一副悲天憫人的虛假模樣。
“王爺何出此言?”文軒然暗自拉拉胸口的衣衫,呼吸開始有些急促。
“本王聽說,就在大人當上禦史中丞後不久,大人的冀陽老家便遭逢劫難,家中老母和三四個弟妹盡數葬身火海。”樂天則歎氣道,“如非那場無情的大火,隻怕大人此刻就不會隻身一人在此,受了傷也無人照料。”
“王爺究竟想說什麼?”文軒然有些沉不住氣了,麵有怒色。難不成是他發現了什麼?但無論他知道了什麼,她都絕不允許別人用她的親人來要挾她。
“沒什麼。本王隻是好奇,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呢?”樂天則突然立起身,雙手支在床上,彎腰麵對文軒然,道,“為什麼在大人入朝為官光耀門楣的時候,家中親人卻同時喪生在一場大火中,消失無蹤?這真的隻是巧合,還是另有內情?”隨著話語聲,樂天則拉近了他們的麵部距離。呼吸之間,熱氣全數飄到對方臉上。
這樣的距離,讓文軒然完全亂了手腳。她慌張的後退,卻始終退不出他的勢力範圍。最終,他放棄逃避,穩定心神,抬眸回視他,悲憤的問道:“王爺來此,就為了揭文某的傷疤?在文某的傷口上撒鹽,讓文某痛上加痛?”
樂天則退回去坐在凳子上,挑釁的望著她,悠閑問道:“本王隻是來探望大人的傷勢,看樣子,大人沒什麼大礙。”
“承蒙王爺關懷憐恤,文某確實已無大礙。”文軒然知他來者不善,言語間也難免生硬起來。
“大人是沒事,可是,本王卻有事!”樂天則麵色一沉,目光憤恨的射向她。“塚宰大人真是高明啊!連本王都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
文軒然麵有難色,想要爭辯,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沉默以對。可她的沉默卻讓樂天則誤以為是默認。
“嗬嗬,”樂天則冷笑道:“塚宰大人這招棋果然高明!買凶刺殺自己,再讓手下殺掉所有的刺客,來個死無對證!嗬,受一點傷,就讓本王背負上刺殺罪名!這筆買賣還真是劃算!不愧是古越國史上最年輕的塚宰!”
文軒然神色黯淡,表情痛苦,艱難開口道:“如果我說,我沒有這麼做,你會相信嗎?”她希冀著他的信任,連望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哀求。是的,哀求,哀求心愛的男子給自己一點信任。這並不為過。
樂天則不自然的轉過頭,避開她灼熱的目光,冷冷道:“你以為本王是什麼人?哼,要本王相信你?你覺得,可能嗎?”
“嗬嗬,不可能!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相信我?”文軒然淒楚的喃喃低語,神情悲愴,眼神空洞。
見到此刻的文軒然,樂天則有那麼一刻的閃神,心中有點隱隱作痛,一股莫名的憐惜順勢冒出頭來。可他是樂天則,樂天則永遠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
“嘖嘖,”樂天則歎息道,“這還是塚宰大人嗎?怎麼跟小女人似的,在本王麵前扮可憐?你以為,這樣本王就會相信你?放過你?”
他突又湊身上前,雙手支在文軒然左右兩側,整個人罩在文軒然上方,俯身將嘴湊近文軒然耳邊,曖昧而又煽情的低聲說道:“如果你是個女人,或許本王會考慮——放過你!”
文軒然全身一僵,奮力將他推開,驚恐不安的望著他。他知道了?還是在有意試探她?或者是另一種侮辱她的方式?
“文某突然不舒服,想休息。王爺請回!”她慢慢的轉身,麵朝裏,合衣躺下。“紫人,送客!”她輕輕的喚了聲門外的紫人,語音已有了異樣。等紫人應聲送樂天則出門,她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淚肆意橫飛。
她隻想好好得愛他,讓他快樂,讓他笑!可是,好難!
愛!?是嗬,她愛他!到此刻她才深刻的意識到,她早已愛上那個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的樂天則!
酒是個好東西!
高興時可以喝,美其名曰:慶賀!
不高興時也可以喝,美其名曰:借酒消愁!
可樂天則此刻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喝酒。既談不上高興,也算不得不高興。就是純粹的想喝酒。
俗話說,寡酒難喝。一個人喝,那叫悶酒。有人陪著一起喝,那才叫喝酒。
然而,這世上有資格陪樂天則喝酒,而他又願意讓他陪的人,隻怕非趙文弦莫屬。
說來,這趙文弦也是古越國響當當的傳奇人物。趙家乃書香世家,世代在朝為官。這趙文弦和文軒然乃是同一年的進士。文軒然得了個第一名,被賜封禦史中丞,而趙文弦身居第二,本該入翰林院修習三年再加封官職,可卻在同時,被先皇破格錄用,加封其中書舍人一職,與文軒然一樣官拜正五品,賜白鷳緋袍,佩銀魚袋。這本是古越國從未有過的尊榮,值得全國上下矚目,隻可惜,他時運不濟,遇到光彩照人的文軒然。文軒然所到之處,他便成了陪襯。久而久之,他再無光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