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我們就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怎樣?(2 / 3)

他眼睛黑白分明,林零零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瞳孔,忍不住讚歎道:“你的眼睛還真清澈呢,一般隱形眼鏡戴多了,都會變成金魚眼的,要不就一副要死不活的呆滯樣……你都沒有,嗯,真好。”

“因為我的眼睛不是看電視或者打電玩弄壞的,所以不會有移位的痕跡啊。”

“哦,那是怎麼搞成這樣子的?”她直覺條件反射地捧起那張臉,仔細地把頭湊過去研究一對黑珍珠似的眸子。

“跟人打架——你信嗎?”

啊?林零零毛骨悚然:“跟誰?”

“一個比我大六歲的男孩,當時我可能小學剛畢業吧。”

“你夠強的……”她意猶未盡地說,“可是都看不出來你有那麼凶啊。”

“我從良了呀。”他聳聳肩,補充,“以前可不是什麼好人。”

“老公。”她嚴肅地說,“多方麵權威驗證,沒打過架的男人……”她頓了一下,“就不是真的男人,所以,我好崇拜你喲!”說到後來,烏雲密布的臉忽然雲消霧散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

閻君愣了下,沒轍地低笑一聲,“你大概會是那種老公或男朋友打架,自己不但不拉不勸還在一邊跺腳喊好的女朋友吧。”

“怎麼會呢。”她親昵地往他的腦門上一吻,“我當然是撿石頭砸對手給你幫忙啦——我這麼愛打群架的好戰分子,怎麼可以光呐喊助威就滿足得了呢?”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嗯?”

“這個說法好!”她笑嘻嘻地顛了兩下,發現自己還坐在他腿上麵,兩腳懸空……有點尷尬,不過,已經是夫妻了不是嗎?那就管他什麼禮儀家教,坐得爽才是真的。

腿上沉甸甸的重量,使他覺得心裏踏實。不再是一個人的無聊,自然充實了許多。原來生活裏也有不能承受的輕啊!像一片羽毛一樣的人生,並不見得就是什麼幸事,根須深深糾纏著土壤,寸步難移的大樹,也未必就令人遺憾。至少有藤蔓的依附纏繞,不管是和風雨露還是驟雨狂風,這不就是兩個人的生活嗎?

用了三天的時間搞定房子的問題,退租雖然不是那麼順利,但是林零零決定把自己押在房東那裏的那份房租挪給室友兼同事羅文麗,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少交一個月房租。房東表示同意,林零零辦妥一切後,還算滿意地買了南下的火車票,決定帶閻君去老家參觀那裏的一派風光。

“說到我們老家最有名的是麵食!味道好得簡直不是給人吃的!隻要你吃上一口,那就比吸毒還要上癮,吃到你撐死還想吃,吃到你神誌不清卻還是不肯放筷子……”

林零零滔滔不絕地向閻君推銷自己老家的小排麵,一副“過把癮再死”的表情。

閻君剝好一個橘子遞過來。

“謝謝……我說到哪裏了?”

“小排麵。”

“說起來那個小排麵就一定要吃那家四荷春的,這家的麵不是蓋的,簡直好吃到你會多掏三塊錢加一份小排——不加你後悔。”

“我加六塊錢的。”

閻君不動聲色地說,掏出濕紙巾遞過去。

“給我?多謝!那個……我把核吐哪?”

閻君拿起小茶幾上的果核盤。

“啊……風景真好,這個時候真應該泡杯咖啡啊……你不要動,我去倒開水,真的讓我去啦,哎呀呀——”

閻君走出車廂,對麵的一個老頭把臉從報紙中抬起,困惑地問林零零:“你男朋友嗎?”

“老公……嗬嗬。”林零零幸福地拆開薯片嚼著說。

“這麼年輕就結婚了?”老頭推了推眼鏡兒,咋巴著嘴。“看不出來。”

“您去哪?”林零零禮貌地問。

“回家,我和你是同鄉。”

“啊?您怎麼知道我是哪裏人?”林零零傻著眼問。

“你嚷嚷得滿車廂的人都聽見啦,小姑娘。”

老頭樂嗬嗬地笑了起來,“聽見有人這麼誇我們老家,心裏還真樂——你是大學生?”

“我是導遊,工作兩年了。”

“導遊啊……”老頭眼神賊快賊快地閃爍了一下,“那咱們就算是同行。”

“啊啊啊啊,您也是——”說起來林零零一直覺得他有點兒眼熟,但是就是沒想起來他是誰。

“咖啡。”

閻君回來,把裝了速溶咖啡的杯子遞給林零零。

可是林零零猛地一抬手,大吼一聲:“樂老助!”

杯子翻掉,咖啡灑了一地,叫樂老助的老頭樂得哈哈直笑,他是旅遊業的奇葩之一,為了能夠跟國外的遊客溝通,三年內學會了五種語言,而且他開始學的時候,已經五十三歲了。

學會之後他仿佛得道成仙,舌燦蓮花,把死物說成活的,太陽說成綠的。偏偏大家都吃他那套,認為他不但具備導遊的靈活和風趣,還具備詩人一樣的心性與才華。

報紙和相關行業把他當神仙一樣地說來寫去,誰知道他窩在這趟火車上被某個不起眼的小小林零零逮個正著!

“樂老爺,你是怎麼學那個日語的?我一看日本電影,離了字幕都不知道他們在嘀咕什麼,演員表情又怪……”

“這還不容易,日本人說什麼,你順著說什麼,他罵你,你罵他;他誇你,你誇他——哈!哈!哈!哈!”

樂老助笑完了開始打量林零零和閻君,“小兩口回娘家嗎?我們家鄉雖然不是什麼著名的地方,可是要論好玩的地方,一天兩天還真是玩不過來呢。”

“得了吧,他是個都市男孩,不像我們,打小在泥巴地裏打滾。”

林零零的話引起閻君的激烈反駁。

“胡扯,我在泥巴地裏打滾的時候你還在娘胎裏打滾呢。”

“當真?”

林零零一口嚼八塊品客薯片,吞咽匆忙噎得喘不過氣。

“我還在石灰堆裏打過滾,和人家拿著水槍對刺——結果險些變成建築裝飾材料。”

林零零想到自己逢年過節在包餃子的麵粉裏打滾,夏天在人家的甘薯地裏打滾,秋天在人家稻田裏打滾的經曆,和他比起來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老公不愧是老公啊……”林零零羨慕得兩眼直發花。

“上大學的時候做化學實驗,與同組的一言不和,一個拿起稀鹽酸一個拎起酒精燈提前慶祝潑水節,結果被老師雙雙罰出去,三個禮拜沒讓進實驗室。”

閻君點了一支煙,麵色自若地回憶著。

“老公,你怎麼能那麼老實?要是讓他潑著你,你那臉蛋可怎麼辦?”林零零義憤填膺地說,“你應該立刻報告老師,說那混蛋背地裏狂拍老師死對頭的馬屁,老師嘴上不說,事後肯定饒不了他——你笨了不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勞動你的玉手呢?高手要收拾誰,都是借刀殺人。尤其借老師的刀殺人,又幹淨又利落,絕對沒錯!”

樂老助盯著林零零,忽然來了一句:“丫頭,你是古龍迷?”

“不是。”

“那你以前借老師的刀殺過人?”

“不,我被人殺過。”林零零理直氣壯地說。

樂老助長歎一聲,“年輕人啊,我告訴你們,接觸各種各樣的人,最要提防的,就是那種老好人。我這一生,十八歲開始帶團,馳騁‘江湖’數十載,他人在暗我在明,我怕過誰?五湖四海皆兄弟,可憐我居然栽在了最不可能栽的人手上!想想真是——不甘心!”

“……我媽隻說過叫我小心辣椒吃得多的人。”

閻君和樂老助皆不解其意,“為……為什麼?”

“辣椒開胃,他就會和我搶飯吃。”

樂老助沉吟一番說:“你媽是個有遠見卓識的人。”

“她早自封為我們家第一夫人了。”林零零感歎著回憶道,“那年冬天她給我寄外套,因為郵局的人說超重,於是她就把兩個袖子拆下來塞在衣服口袋裏繼續寄。”

兩人陷入沉思狀。

“據說我爸爸更厲害,我一出生,他就逮著護士問,是兒子是女兒?那護士大概反感男尊女卑,尤其是鄉下人,還以為他重男輕女,白了他一眼說,是女孩,怎麼樣?我爸立刻興奮地給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爺爺打電話,在醫院的走廊上大喊一聲:‘爸爸,生的是個女孩!恭喜你,你兒子當爸爸你當外公了!’……那護士走不了多遠,聽見這句立馬趴下了。”

閻君的第一反應是,有這樣的強爸強媽,難怪林零零是個腦筋如此“出類拔萃”的人。

“強!太強了!改天一定要登門拜訪!”樂老助也激動地說……

火車到站的時候是下午三點,他們一出火車站,就看見了非常龐大的迎接隊伍。一條長五米的橫幅架在半空,寫道:“歡迎孫女婿/女婿/表姐夫/表妹夫到此一遊。”

饒是從小調皮搗蛋把壞事做絕做盡,做到登峰造極,後來改邪歸正有頭有臉的閻君也沒見過,除了工作視察之外還有這種陣勢。

樂老助幹脆作驚佩狀,定格了。

“別理他們,他們歡迎我媽媽嫁過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幹的。”林零零朝大家揮手時對閻君說,“隻不過當時扛旗子主打先鋒的是我爺爺,歡迎對象是我媽媽,沒我爸爸什麼事。所以當時的標語寫的是‘歡迎兒媳婦進駐基地’,而不是到此一遊。”

閻君低聲問:“那要是我爸爸媽媽,你公公婆婆來呢?”

“那八成是‘歡迎親家視察工作’吧。”

閻君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爆的笑聲,大概是覺得他們兩家原來是同窩的一丘之貉。

林爸爸快步上前,握住了閻君的手,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展開念道——

“致:我的好女婿!我們感謝你!感謝你舍生取義,為我們家頂住了這個炸藥包!我們感謝你!感謝你迎著困難,逆流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們感謝你啊,感謝你!”

念到這裏,林爸爸停了一下,做一個握拳的動作,然後繼續念——

“從今天起,我代表全家上下,堅決支持和擁護你!全力配合你工作的展開。俗話說,有困難要做,沒有困難即使創造困難也要做——對不起,我念錯了,應該是,有條件要做,沒有條件即使創造條件也要做——發言人:林國強。謝謝大家,謝謝!我的話——完了!”

林爸爸一回頭,一群人像電器通電了一樣齊聲高呼:“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閻君把手團成拳頭,放在唇邊輕微咳嗽兩聲,林爸爸舉起手,大家頓時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盯著他。

“我一定不負眾望,用一生的時間完成大家交給我的任務。”

林爸爸激動地握住了閻君的手……

本以為熱烈的歡迎儀式後就是順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不過在林爸爸林媽媽林哥哥甚至林妹妹纏著聽說了他們的認識過程後,表情全都從迫不及待歡欣鼓舞變成大眼瞪小眼地傻掉了。

“你們認識還不到一禮拜嗎?”

“居然三天就結婚……現在的年輕人……”

爺爺捂著胸口,可是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沒心髒病,身體硬朗無比。

“你們,沒有,那個吧?”表哥有點弦外之音地說。

“你們不要那麼大驚小怪好不好?”已經被高夕和一群同事打擊過的林零零,麵對家人驚詫的臉直想發狂了。

“結婚,是結婚不是玩家家酒啊!零零,你還以為你八歲嗎?”

“各位!”林零零正要拿起導遊用的喇叭開訓誡會時,閻君笑容可掬地開口了。

“我是很喜歡零零的,我想她也很喜歡我,所以就結婚了,對不起,都沒有打招呼。”

“哪裏……”說實話,丈母娘看這個女婿是十分順眼的,“我們不是反對這門親事啦,隻是覺得,覺得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