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說,漢語作為文學的語言表達,隻能在漢民族文學的生成與發展過程中得以完成,再由民族語言逐漸成為由各民族運用的共同語言來突破語言的民族限製,進而成為中國文學的主要語言之一,進行文學表達,從而最終實現超越國界的漢語寫作,向著漢語文學這一語種文學發展。
這就在於,從漢語文學的超民族性到超國別性,不過是表明了漢語進行文學表達的文化內涵,已經從不同民族之間的文化差異轉變為不同國家之間的文化差距,並且將在多元文化基礎上的文化融合過程中來加以消弭,具體地說,也就是世界各國的漢語文學及漢語寫作,無論是通過移居他國而創建了國別文學構成之一的漢語文學,如東南亞各國已經形成的漢語文學,在進行文化融合的漫長過程中縮小了中外之間的文化差距;還是尚處於移居他國而促成國別文學中的一種漢語寫作現象,如歐美各國的正在興起的漢語寫作,也在進行程度不等的當下文化融合以縮短中外之間的文化差距。如果不能認識到這一點,將會產生對於所謂華人文學或華文文學的種種誤認。
華人實際上可以視為對於移居在中國以外世界各國的中國人的統稱,可以分為僑居的華僑與移民的華裔,並且通常情況下,是在先僑居而後移民的過程中,由華僑轉為華裔的,與此同時,這一過程更是一個文化融入過程,往往需要至少幾代人的時間。因此,無論是華僑還是華裔,第一代移居者的文化之根與中國文化是難以分離的。隨著世世代代的移居,華人的文化之根已經吸取了越來越多的移居國的本土文化,而與本土文化難以分離,因此,所謂華人文學或華文文學的文化內涵已經從以中國文化為主轉向以本土文化為主,而漢語則成為文學表達的語言,而世界各國作家的漢語寫作也將有可能成為各國文學的有機構成,也就是成為國別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就表明,先有中國文學中的漢語文學,而後有世界各國文學中的漢語文學,因而漢語文學的超國別性也隻能在中國漢民族文學形成的前提下得以實現。從世界各個語種文學的發展來看,都同樣經曆了從民族文學到語種文學的發展過程,而世界各國文學都可能同時包容若幹語種文學的成分,特別是在一些通過移民而形成的國家,不同的語種文學通常都會成為這些國家的國別文學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當然,語種文學能否成為國別文學的組成部分,與這一語種文學的個人寫作是否能夠對本土文化進行表達直接有關,也就是說,漢語文學必須表達出各國本土文化的內涵,才有可能成為國別文學的一部分,否則,將始終遊離於國別文學之外。
能不能達到這一點,將取決於各國進行漢語寫作的作家,特別是華人作家。華人作家的文化之根必須得到轉化,既然已經移居,尤其是移民其他國家,就應該以移居國家或移民國家的社會成員之一,乃至民族成員之一的創作姿態,通過漢語寫作來促使漢語文學成為國別文學的語種文學構成,甚至民族文學構成。僅就新加坡文學而言,就具有多語種文學與多民族文學的雙重構成“新加坡文學”,而在其他東南亞國家也存在著類似的文學構成趨向。這是因為在東南亞國家中華人移居的曆史已達數個世紀之久,不僅人數眾多,而且已經融入移居國的社會與文化。比較而言,移居歐美各國的華人,不僅主要集中在20世紀這一個世紀內,而且人數較少,尚未真正融入移居國的社會與文化,因而在漢語寫作上剛剛呈現出朝著國別文學構成的未來方向發展,而能否完成這一向著國別文學構成的發展,還需要經過長時間的全麵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