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天錫年長矣。天錫明敏富識,力助父親經商,所營無弗如誌,仲甘夫婦益愛之。而錫事父母亦將順備至,罔有所忤。
天賚之讀,讀十餘年矣,而識字乃弗多,常日外出,交佻□友,飲食博弈,靡一不精,而身為富家郎,巁之者眾,乃倨傲甚。
個性南轅北轍的兄弟生活在同一屋簷下,難免會產生衝突。而整個衝突的最高點,就在於仲甘妻子往生後,其族人以“不可異姓亂宗”的陳腐觀念來介入沈家的事務:
族長微笑,已複厲聲曰:“是非可以汝誌行也。汝意固愛天錫,顧沈氏之宗,吾沈氏全族與其責,汝欲以異姓亂宗,吾儕皆得以幹涉汝,汝須知異姓亂宗,極大之罪也,族中無論何人,鹹可反對,汝弗信,可詢汝諸弟,汝諸弟讀書人,明律例,當不汝欺也。”即顧向眾人曰:“是否?”於是嗷然應曰:“然,然必不可,必不可異姓亂宗,是幹法禁者。”
在族人強大的壓力下,沈仲甘隻能妥協,忍痛將天錫逐出。族人的激烈反應與沈仲甘的無奈,充分展現出當時中國社會宗族的壓力,以及往往隻重血緣而不問能力的傳統思維。當然此文之結局仍不會超出讀者想象,必以沈天賚散盡家財,淪落街頭,而沈天錫最終給予幫助,使其知所悔改,最後兩兄弟攜手共同經營商業,為社會貢獻一己之力。然其中作者對於當時中國社會無知、偏頗、狹獈、不公不義之麵的描寫與無奈,值得讀者深思。
而《書呆製造記》一文,更是可見作者公達對舊式教育的不滿與諷刺。在公達的筆下,傳統教育的愚昧與守舊一覽無遺。作者先塑造兩個完全不同的家長,一個是以傳統方式教育小孩要閉戶讀書的沈瑞庵,另一個是注意小孩均衡發展,以新教育待小孩的趙君璧。
作者藉由馨兒的父親,傳神地描寫出傳統中國父母的形象:
老人笑曰:“誠然。任命兒子戲遊無度,即新教育之原理也。”又重歎息曰:“自新學盛行,一般少年燥妄者,相與迷信之,新教育家之誤人子弟不少。如君璧者,即其代表。”又曰:“森兒頗聰穎,然聰穎而不知善用之,將來亦入歧途。吾家馨兒質亦非愚,惟此我愈不敢放任之,試看他日結果,則當知放任之害,噬臍無及。”
麵對父親的嚴厲訓導及管製,馨兒則“痛苦莫勝”。甚至當馨兒因蚊傷而生重病之際,旁人多勸馨兒的父親使其兒服金雞納霜,助其恢複,他仍曰:“不可,西藥猛烈,閉暑熱其中而不清,縱即愈,是留後患也。”其守舊思想,畢露無遺。
反觀受新教育的森兒,不僅“活潑英武之氣,撲人眉宇”,是為體育健將。且森兒又會藉由觀察大自然的變化,自製雪燈,使得理科教員對其刮目相看。另外,森兒在其提倡新式教育之父親影響下,也積極閱報識字,自我學習,並熱心參與社會服務事業,服務人群。相較於馨兒來說,森兒可以說是《青年進步》中所提倡的徳、智、體、群之最佳代表。
而受傳統教育的馨兒長大後,“雖在壯年,而頹唐之態,蕭瑟之氣,令見者為之興索,且以悲觀者既多,語言每失次,對於新世界之潮流,恒大聲嗬斥,或歎息痛恨,於是人鹹畏而避之,曰:“書呆沈子馨。”書呆之名既出,國文教員之一席,亦因一日為學生所揶揄,訴諸校長,校長不直子馨,而右學生,遂憤而辭職矣”。
受新式教育成長的森兒則“隨父入京,以由中學大學而專門畢業,其所習者為化學製造,人既勤能,複善交際,數年間,名譽大著,而振新公司遂聘之為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