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心,越來越沉(3 / 3)

他自認是個明理的人,即使心裏再怎麼心疼易芷娘,但畢竟是她自己有錯在先,人家已經是對她手下留情了——大夫也說了,雖然看起來嚴重卻不至於毀容,對方應該是看在大哥的麵子上吧……

剩下的心傷,就等時間能快點過去,希望她能自己慢慢淡忘掉吧。

不是說,時間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我也累了,戰兒,你先走吧。”易雲沉重地閉上眼,從剛才一直就臉色陰鬱的人,怕不是因為芷娘,更多是為了受傷的另一人吧,揮揮手道,“也去看看月涯吧。”

“醒了?”冷覷著床上的人發出痛呼清醒過來,月影二話不說遞過藥碗,“喝。”

難聞的惡心藥味一鑽進鼻腔,原本掙紮著想睜開眼皮的人立即把眼睛重新閉得死緊,一動不動地裝死。

“這樣做的意思是要我用灌的嗎?”涼涼地威脅,端藥的手也沒移動分毫。

話音一落,成功使得月涯的眼睛恐懼地大張,小時候被強行灌藥的記憶瞬間在腦海裏迅速地重演一遍,曆曆在目。

但那次是因為生病了沒辦法,這次隻是受傷——她氣恨地咬牙,“明明可以用內功幫我治愈的,你就非得這樣折磨我嗎?”

挑眉,不受影響地反問:“不這樣做的話,你會吸取教訓嗎?”

答案是不會,會因為受一次傷就乖乖地不再惹事的人絕對不是月涯。這句話不說出口想必她自己也心裏有數。既然這樣,她也不用跟她廢話。

“喝。”

中氣那麼足,為什麼藥還是一滴都沒撒出來呢?月涯死瞪著藥碗,不願輕易屈服地做著最後的抵抗,美目因為心裏的算計開始轉動起來。她輕輕眨了幾下,淚水立即浮現,好脆弱好脆弱地問:“影,那個人,他不愛我對吧?”

沉默。

“……很好奇這個問題嗎?”

點頭,不忘緊盯著對方的眼。終於心軟了嗎?

“喝完我就回答你。”

被窩下的拳頭緊緊一握,很好,她忍。垂下眼,讓淚水滑下臉頰,“我喝不下,心好痛,這個時候我怎麼喝得下去呢?”

憂傷,痛苦,絕望的情緒一一滑過她的臉,每一個表情都會讓人忍不住對她心軟,但其中很明顯的不包括月影——從小就是她帶大的,如果那麼容易讓她騙過去就真的太蠢了,“幹脆我直接打暈你,心就不痛了。”

舉起手刀,不怕她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淚水,繼續慢慢地滴落,我見猶憐的姿態沒有因為男裝削弱分毫,也假裝沒看到深具威脅性的手刀,反正這樣耗著對她沒有壞處……

驚恐地側過頭避開一擊,月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可惡,你來真的?”

“少廢話,喝!”

就算那男的真的不喜歡她好了,依月涯的性子翻臉是一定的,把他殺了泄憤也有可能,但獨自躲在房間裏哭這種事,想看太陽從西邊升起還比較快。

逃不過去了,她瞪視著那碗黑漆漆的液體,可以選擇的話,真的寧願再讓易芷娘抽一鞭好了……“影,我會恨你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狠狠地說完,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藥往嘴裏倒。

“哼,從頭到尾隻有這一滴是真的。”月影看著她眼角滑落的眼淚,終究拗不過心軟地拿出一早準備好的蜜餞。

月涯一把搶過,因為動作太大又拉到受傷的肩膀,痛呼出聲:“別以為準備了這個我就原諒你了。”

“再廢話連蜜餞都不給你。”見她又疼白了臉,月影忍不住冷聲斥責,“活該!明明已經找到你爹了為什麼不立即動身回斂月宮?”

“開玩笑!如果不是因為受傷,說不定我明天就回去了……”

“就算是這樣好了,”不客氣地打斷,對於月涯自編自演的功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就沒興趣了,“老爺的說法可是他和你已經相認好多天了,這又怎麼說呢?”

“……”沉默。

在月影的逼視下,月涯第一次訥訥了半天接不出下文。

唯一一個借口也被識破了,她還能怎麼解釋?月涯睨了眼依舊麵無表情的月影,但她就是知道,“你在偷笑對吧?”

沒有回答也沒關係,就如同影對她了如指掌,她同樣也能看穿影的任何偽裝。

“既然爹都來過了,表示你該知道不該知道都知道了,你還要我說什麼。”她幹脆轉過身背對,賭氣地用被子蒙住頭。

一股笑意襲上喉,百年不動的冰山也裂開縫隙,緊抿住嘴唇泛開柔軟的弧度。月影好氣又好笑地看她此刻稚氣的舉動,“是沒錯,在你暈倒還沒醒來的時候,老爺已經來了也把他知道都告訴我了。”

知道的全說了?被窩裏,秀氣的眉攢起,她暗忖著:爹知道的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影知道了膺戰的事了嗎……

“……易芷娘沒事吧?”

“放心,我有分寸。”那幾下看起來重,其實是有暗自留手的。

那就好。眉頭稍稍鬆開了些許,然後又陷入了沉默。她一動不動地,期待影會以為她睡著了直接離開房間。

“那小子也來過了,不過被我擋在門外,如果你想知道這個的話。”

“誰想知道了?我問你了嗎?”

真沒興趣的人不會答這麼快,話一說出口,月涯就後悔了……可惡……

月影沒再多言,轉身離開。這脾氣,和她娘當年還真沒兩樣。裝鴕鳥有用嗎?感情的事,不是放著不管、不問、不理就沒事的。

“不想知道就算了。”她如她所願地轉身離開,關上門的前一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我已經跟他說了,你再休息三天就會回西域。”

那膺戰說什麼?

很想這麼問,但關門的聲音截斷了她剛開口的話,就算月影站著不動讓她問,她也問不出口的吧……這時候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當年娘一賭氣就回到西域,而且二十年不踏進中原半步了——隻因為拉不下臉。

“小白,幹脆我們回斂月宮算了。”悶悶的,她隻能跟房裏唯一的生物商量道,期待著能得到些許安慰也好。

白狐隻是稍微抬起頭跟她對視了一眼,隨即又趴回去睡覺。這次,連“嗚”一聲都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