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傳染(1 / 3)

夜深,他並沒有覺得煩惱,偏頭看了眼對麵的房間,燈火一片,有些打鬧聲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祀天和丫頭在玩樂。祀天真是很喜歡丫頭,也很喜歡熱鬧的。晏閑微微歎口氣,要這樣的姑娘跟自己這樣的人相處,還當真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呢。

夜風有些涼,他沒有在意,抬手撫過那左手背後的紅繩,細小圓潤,有時候他常覺得這些與生俱來的絲線是有生命的,在手腕手背上饒了一圈又一圈,就好像是他的生命一般,尋不到頭,尋不到尾。

絲線縱橫的中央,扣著一枚銅錢——九曜輪格,司命先行。

“那是什麼?”身後迷惑的聲音傳來,祀天步進屋子。丫頭被老伯喊去睡覺了,她原本是要回自己的房間,卻看見晏閑一人在窗口發呆,她知道他在看那些紅線,但她卻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做什麼的。

晏閑聞言回頭,很無所謂地伸出手,紅線已經纏得有些微鬆,零零散散的,但可以看出原本的樣子該是如何嚴謹,“司延。”他輕輕回答。

司延線?祀天有些不明所以。

“知道換命嗎?”晏閑好心地解釋。

祀天點頭,這東西她聽說過,不過她並不認為真的存在。所謂換命,便是以一人之命續另一人生命。她恍然大悟,“是這個嗎?”很神奇的東西啊。

晏閑點點頭,指指手背上的“銅錢”說:“九轉,你應該聽過吧。”她知道誅凰,沒理由不知道九轉。

“哎?”祀天小心地摸了摸那枚銅錢,像是怕自己會弄壞了它,“這就是九轉?”傳說“九轉”是一串“銅錢”,一枚為一世,佩者可重續九命。

“可是,千秋和封真都沒有呢。”祀天抓住晏閑的手,如獲至寶一般端詳起來。她記得千秋和封真是沒有的,同是誅凰三種思想的他們,怎麼隻有晏閑有這個好運?“咦,那其他幾枚呢?”她很好奇呢。

晏閑一愣,為著祀天臉上的羨慕,輕輕道:“隻有我有。”並不是炫耀和欣喜的語氣,而是茫然的,莫名的感覺,“這是好事嗎?”

祀天的動作頓住,晏閑說“隻有我有”的時候,甚至帶了可笑的感情在裏麵,她抬頭就看見晏閑正看著自己,他的眼睛如同千秋一樣漂亮。

“九世,太漫長了……”他低低道,“長到好多東西失了不能挽回,長到……”他頓了頓,他像是從沒有這麼認真,這麼……難過地說話,雖然他的表情還是那麼溫和,“長到,明明想要去珍惜的,明明就在眼前的東西,你卻知道,它終有一天會消失……”轉而他微微笑起,“一世有一世的好,至少,你伸手就可以得到。”

原來他說,人,當是寡情一些的好,說的——隻是他自己。

“封真說我救人,其實一半是為了他們,還有一半,是為了自己。”他笑吟吟,他救過人,也用“九轉”續過一些人的命,比如悅藝,比如臨鳶……至如今,隻剩下這一枚。他很少和那些朋友們在一起很久,通常幾日相會便離開,一如自己所說,看得到將來並不是件好事,而活著……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所以,他願意“救”人,隻是為了讓自己可以消磨這世上的時光,一世又一世,說起感情,他們六人裏麵他興許不是最薄寡的,卻是最放得開的。

祀天有些呆愣,仿佛開始不太習慣晏閑突然說一大堆的話,突然在她麵前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心態。這個人其實不難讓人了解,一點也不,隻是他考慮得太深,想得太多。她執了執他微微冰涼的手,“我以為若是有想要的東西,就更不該放手,”她搖搖頭笑道,“因為那些沒有盡頭的時間,你常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若能與你走完的隻有你自己,你還執意不肯留下些什麼的話,晏閑——恐怕還是少了一些繼續下去的勇氣,我想,要人陪的興許不是封真。”她笑容可掬,“晏閑,應該是你。”

晏閑恐怕還是少了一些繼續下去的勇氣……

晏閑若有所思,祀天說的是對的,他膩了,厭煩了,無非是少了繼續下去的意義,臨鳶說每個人在世上總是要有寄托的,可是他至今沒有發現,“那祀天呢?”他輕問,祀天想要什麼?

“哎?”祀天仰起頭,說得很是瀟灑,“要找到一個喜歡我的人,”她眨眨眼,顯得有些促狹,卻又有些調皮,“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