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新婚之夜(3 / 3)

“真的有十八歲嗎?”看起來明明像個小孩子,額頭還在長痘。

周居幽的眼光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

不,不是奇怪是惡心。

半晌後,徐劭行看著自己中衣前襟上一大片的口水,堅定地下了判斷。

次晨,天蒙蒙亮。

徐劭行醒來,一時想不起來身邊兀自酣睡的女子是誰,直到聽見均勻平穩的呼吸聲裏,還夾雜著肚子的咕嚕嚕叫,記憶才被勾起。

昨夜此女睡相實在太纏人,徐劭行最後是把她拉直放進棉被裏滾了好幾圈,直到確定她動彈不得,才敢安穩入睡。

從開始獨處到現在,她的所有行為甚是有趣,雖然偏好成熟女子,但若身邊有這麼個活寶,想來短時間內會挺新鮮。

徐劭行自顧自想著逗弄她後的種種反應,津津有味。

“相公早。”

不久新娘也睜開了眼,明明很孩子氣的臉上卻意外地滿是持重,一點看不出是剛剛醒來的樣子,反而正經到隨時可以去做婦德楷模的模樣,惹得徐劭行的腦子又一次轉不過彎來。

“相公?啊……早。”

“是時候起床了。”令嫻如此自言自語,輕手輕腳坐起身,謹慎地避開他的身體,秀氣地微抬足穿起鞋。

“小姐,您起了嗎?”門口傳來低低問詢聲。

從稱呼來看,是她帶過來的陪嫁丫環四六。

令嫻從衣箱裏取出件淺黃色的襖子穿上,走出屏風去應門,轉回來時,手裏拿著熱臉巾,來到床前。

“請讓妾身伺候相公起床。”

看來賢惠無比——如果不是同手同腳的話。

“……我自己來好了。”徐劭行忍笑起身,伸手要去接布巾,卻被她躲開。

“為妻的服侍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相公莫要推辭。”賢妻莊嚴說完,就替他擦起臉來。

抹桌子般的手勁雖說傷不了大男人的厚臉皮,但總歸不舒服。而且鼻翼啊耳後啊,這些地方都沒擦到。

徐劭行瞥了一眼她微顫的手,話到嘴邊又吞下去。

算了,反正就算有眼屎,看到也是旁人不是他自己。

不多時一群人魚貫而入,整理起零亂衣被,邊整理邊曖曖昧昧地笑,等看到被丟在一邊的那方沾血白巾時,竟然忍不住開懷驚叫起來——看來對於新婦的閨譽,徐家長輩也並不是不擔心的。

而令嫻的表現也足以讓徐劭行意外:麵對眾人時的那種“嬌羞”神情倒還罷了,走動間竟然還能做出“身體酸痛,極度不適”的樣子來,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大約是先聽了下人回報,新婦敬茶時,徐員外夫婦眉開眼笑,活像平白撿了個大便宜。

他們會關心的,無非也就是那些個無聊事。徐劭行心中不屑,負手站在一旁,隻是默不作聲。

令嫻依次向公婆、大伯敬茶,最後到了嫂嫂王氏跟前。

“嫂嫂請用茶。”

王氏不接,高聲道:“喲,沒想到‘名滿’青州城的吳家大小姐,竟然是這般嬌滴滴賢惠惠的模樣。”話中帶刺,在座諸人一聽之下,都皺起了眉頭。

新娘子對她的嘲諷恍若未聞,仍然輕聲細語:“大嫂過獎了。令嫻初來乍到,日後還有許多地方要得大嫂提點。”

王氏哼了聲:“我能教你什麼?這個家裏,我是說不上半句話的。說提點,也該是弟妹你提點我啊。”

徐員外膝下二子,老大劭言是兩年前去世的原配所出,老二劭行則是被扶正的側室李氏之子,員外屬意劭行繼承家業,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此一來,令嫻便儼然要成徐家下一代的當家主母,王氏自然意氣難平。

令嫻尷尬笑笑,捧著茶低頭不語。

李氏聽她如此說話,心下不豫,又不好斥責並非親兒媳婦的王氏,隻是笑道:“素宛,你有事要教令嫻的,也先喝她一口茶再說吧,不然傳出去,人家還道我們欺生呢。”

“喝就喝。”王氏撇撇嘴,將茶接過來,喝一口放回茶托。不料她擺得太重,茶碗一斜,茶水傾倒了出來,捧著茶托的小丫環吃了驚,手一鬆,上好的骨瓷碗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她、令嫻、王氏的裙擺都濺上了茶水。

今天這日子打碎東西終歸不吉利,王氏也沒成想會如此,一時發呆。

徐員外糾結起眉毛,正要發話責備,卻見令嫻彎下腰去,用手帕裹著,拾起了大的碎片,放回茶托,又抬頭叫小丫環拿掃把來,丫環慌忙領命去了。

“大嫂不如換個地方吧。”令嫻說著就去握她的手,王氏沒防備,自然而然被她牽到對麵、劭行夫婦倆的位置旁邊坐下。

獻茶禮畢,令嫻朝眾人致意,接著落座。

徐劭行坐得近,聽她口中喃喃念著“碎碎平安”,不禁失笑。

——看高堂們的滿意神情,想來她住在這裏不會有什麼難處。

“接下來沒事兒了吧?令嫻看起來也挺累,就讓她回房休息好了。”

徐老爺聽兒子說得還算體貼,正自欣慰,卻見他一個人起身往門口走去,連忙喝道:“回來!你幹什麼去?”

徐劭行半轉過身,道:“我已經聽你們的話,娶了親,圓了房,還呆在這裏做什麼?”說完不理背後的怒聲呼喝,飄然離開。

王氏看看錯愕的新弟媳,又看看對麵滿臉無聊的丈夫,心中生出一點點優越感。

注:《錢大尹智寵謝天香》,元代關漢卿戲劇作品。講述宋代詞人柳永與名妓謝天香相愛,進京趕考前托付好友府尹錢可照料之,錢可為免謝天香繼續淪落風塵,假意娶她過門,等柳永金榜題名歸來時,說明情由,成就二人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