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順治帝為了不讓孝獻皇後在其他世界中缺乏服侍者,欲將太監、宮女三十餘名悉行賜死。那時候費揚古與順治帝單獨聊了半個時辰,順治帝這才作罷。
費揚古在三年內先喪父,又失去姐姐這座大靠山,有人為他惋惜,有人等著看他笑話。
無論誰見到他都要露出三分哀悼,隻有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那張克製、平靜、沉著又略帶哀愁的表情。
天知道,當時他才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幾年之間痛失所有至親,他怎麼可以表現得比順治帝更周到,更有擔當?
難怪多年後孝莊太皇太後對康熙爺說——孝獻皇後薨時,我瞧著費揚古那小子恪守的模樣就知道,這小子日後必成大器。
他真的感受不到悲傷嗎?
費揚古自幼喪母,是由孝獻皇後一手帶大的,長姊如母。孝獻皇後進宮後還親自督促他的學業武功,可見姐弟感情非比一般。可是麵對宮中禮數、祖宗規矩,他絲毫不錯半分。
成年後他同端靜公主感情漸濃,康熙爺也曾有意將端靜公主嫁他為福晉。可隨著噶爾丹在大漠地區的動作愈加頻繁,康熙爺為了防務,決定將端靜公主嫁到漠南。這個決定康熙爺先同費揚古說了,他聽著,應著,再沒有二話。
他真的有感情嗎?
保綬曾經在心中懷疑過幾千幾萬次,費揚古真的有心、有感情嗎?
他總覺得他整個人淡淡的,好像根本沒有一絲尋常人的感情似的。
直到今天,在費揚古對鍾察海說出那麼些話的今天,保綬才驚覺,他的感情比誰埋得都深。隻怕他這一生,也未必有個人能挖出他的真心。
也許,鍾察海做到了。
兩年時光讓她見到了他的真心,就在她即將得到他的時候,她卻放下鎬頭,眼見著他的熱血汩汩往外冒,她卻不再覺得珍貴。
拍拍費揚古的肩膀,打今天起,保綬才真覺得他們是真兄弟、親兄弟。
“我來吧!大戰即開,你還有好多事要準備呢!”
保綬伸出手欲接過他懷裏的鍾察海,他卻偏過身子,一言不發親自抱著鍾察海進了自己的大帳。
康熙親率追兵在後,噶爾丹帶兵逃奔五天五夜,到了昭莫多,終究與費揚古的大軍相遇。
費揚古早已在此布下埋伏,一場惡戰,終以噶爾丹兵敗如山倒為終了。
帶著餘下的殘兵遊勇,噶爾丹欲突破費揚古的圍剿,逃到大漠深處再做打算。噶爾丹同阿努共騎一馬,左突右衝,卻難逃費揚古手下的火槍隊。
此次親征,康熙帝早已備下火炮、火槍,其中一支便由費揚古親領。這會兒,這支火槍隊便派上了用場。
眼見著噶爾丹殺傷自己的兵士無數,費揚古再坐不住了,招手叫火槍隊準備,隻待他稍一動作,便火槍火炮齊發。
被控製住的鍾察海覺察形勢不對,想掙脫看守的士兵衝到陣前。負責看守她的兵士早就接到將令,若是放走了她,拿九族的命來抵。
費揚古大將軍向來是不苟言笑、軍令如山的人物,他的軍令誰敢耽誤?說什麼也不會放了鍾察海。
鍾察海實在無奈,索性咬住自己的舌頭,“你們要是再不放開我,我就咬舌自盡。”
“別別別!別介!”大將軍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要保證這姑娘的安全,若是她有個萬一,他們也是自裁的命。
兩個兵士一個解開繩子,另一個趕忙去通報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用不著麻煩這二位,鍾察海衝到陣前,她用自己的身體擋在火槍隊的槍口前,衝著費揚古揮舞著雙手。
她這是在找死啊!
眼見著噶爾丹就要逃走,眼見著她的身體就在槍口上,費揚古做出了此生最難的抉擇。他揮手命令火槍隊開戰,自己卻不顧安危衝出去,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能讓你殺了我父汗,我不能。”
鍾察海拚命地掙紮、呼喊,可他就是不放開。鍾察海絕望地張開嘴用牙齒咬住他的頸項,血腥氣衝進她的口裏,他們的痛苦彼此交融。
此刻的費揚古忘記了疼痛,他緊緊攬她在懷,這一刻如果火槍能打死他,他就把自己這條命交到她手裏。
他欠她的,今生算是還不上了。
火槍聲在費揚古和鍾察海的耳邊此起彼伏,馬背上的阿努突然問自己男人:“噶爾丹,如果再讓你選擇一次,你情願讓我恨你一輩子,還是放過我阿祖,放棄和碩特部鄂齊爾圖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