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禦軍住下來後,沉寂的練府因此熱鬧了起來。
雖然軒轅如皇最後還是把那煙雨娶了過門,但傾城一開始反對的理由就是煙雨對這門親事不願意,這個理由不存在了,也隻好順遂了那煙雨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覺得軒轅如皇值得她放棄整個傾城的話!
迎先生和練微簿同為兩朝元老,一個早已急流勇退,一個雖為丞相,實權卻已讓渡,樂得輕鬆,兩人把酒言歡,不談國家社稷。
而心願則是被紫禦軍裏一群師兄弟們歡喜地圍攏在中間,話未及深談,酒已三杯下肚。
“心願,你一走,可害苦了我們,師父他老人家想你,又拉不下臉來尋你,憋了一肚子火,天天拿我們開刀……哎呦!誰打我?”一臉老實的師兄摸摸額頭,東張西望,瞅到師父的時候,遲疑了一下。
迎先生優雅微笑,神色自若。
“最慘的就是小師弟了,師父說秀禁沒有照顧好你,罰他在盧渡大瀑布下坐了三天三夜。我們去找他的時候,他麵色鐵青,都快不行了……哎呦!”另一個師兄臉頰被橫空飛來的一個肉丸子打偏,痛得直呼。
所有人都把懷疑的目光調到那個威儀的老人家身上。
多嘴!該打!迎先生唇角微掀,“練丞相,這杯酒老朽先幹為敬了。”仰天將酒一飲而盡,端的是豪邁爽快。
練心願臉微微一紅,在眾師兄哄抬下連喝了一壺。原來……也有人會在她離開的時候,想起她嗎?
她不願意深思些什麼,一旦觸及山裏的生活時,她都故意地忽略,久而久之,遺忘師父師兄就成了一種習慣。
今天才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有些東西也不是想斷就能斷得幹淨的。意外的重逢,竟讓她這麼,這麼的快活。心裏那痛楚似乎也減輕了些,沒有那麼的痛,那麼的血淋淋了。
“喝啦,我知道你酒量很好。”
“快快拿出你當年一雌戰八雄的幹勁來。”
“弱雞,你還八雄呢。死開!”一腳踹開清秀的八師弟,他摟著最疼愛最喜歡最可愛最最最乖巧的小師妹,“三年不見,我們家小心願變得更可愛了。這麼多年師兄想欺負人,都沒人來欺負,身邊盡是些皮糙肉厚的小兔崽子,看得真不爽。你要賠罪,喝。”拗不過多年未見的師兄們,她又是一碗豪飲。大家笑做一團,互相揶揄揭底抬杠,讓她有一刹那的恍惚,他們似乎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小時候。
如果當初沒有選擇離開,現在的她又會是怎麼樣的?
一如當年在臥龍山的平靜,內心又不滿空虛,恨師父恨師哥?
還是有了新的發展,她終究會被師父所接受?也許,也許如果沒有離開這麼多年,她已經姓迎了。
隔著朦朧的眼,她看見大人正一臉擔憂地注視著她。
他有很多話要說……她知道,她明白,可是現在她還不想聽……
美人扇還在懷裏,燙著她的心窩,焚燒她的理智。她還不想理會……
她不會喝醉……
還自詡千杯不醉,結果現在還不是暈乎乎地被誰架走了都不知道。
練玄銘抑鬱了一雙眼,本想送她回房,卻被她那票沒有男女觀念的師兄弟給攬開,“練大人,何必勞煩你?我……我們跟小師妹太久沒見了,嗬嗬,我送她回去,我送。你,留步,留步哈。”也不知是她的第幾個師哥,醉兮兮地推開他,堅持要送心願回房。可是,他知道心願的房間在哪裏嗎?
練玄銘又急又怒,卻也奈何不得。隻能由著那群高俊男子摟摟抱抱……可惡,難道他們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嗎?
眼睜睜地任他們將她帶離他的身邊,心突然有些慌張。他陪在迎老先生的身旁,可心緒不寧,早已遠遠地飛離。
今日看她歡喜的表情,他就猜到幾分。
她後悔了。
她定是後悔離開臥龍山,隨他下山,混入茫茫濁世了。她本該更快樂些,更自由的。
臥龍山的人都待她極好。是極好的,不論是那些嘻嘻哈哈的師兄弟,還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十二皇子以及眼前這個不動聲色地衡量著、觀察著他的迎先生,都待她極好。若非如此,怎他一封信,道一句危險,他們就肯來?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甚至願意留在練府,明是說拜訪老友,實是昭示軒轅如皇,若動練府,就是跟紫禦軍過不去。
軒轅如皇就是再囂張,對迎先生以及他所統領的紫禦軍也不得不忌憚三分。
他不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微微汗顏,幾分寒意滲入肌膚,握住酒杯的手也隱隱發抖。他有什麼資格留住她?他隻會利用她……
迎先生冷眼,唇角勾笑。
緋色小樓。
披上幽幽的月光,而呈現一派寧靜。
他原想沿著習慣上樓,轉念之間,擇了另一條路,繞開她的房間。
夜幽靜的很,連風吹樹葉的響聲都大了起來,他漫不經心地上樓。
“練大人不妨好好考慮一下。”耳邊仿佛又響起了迎先生的話。
放開心願,把紫環交出來。迎先生的聲音冰冷而嚴酷。
他知道迎先生他來的目的不會那麼單純,知道自己必須冒著失去心願的風險。可是為了保住傾城,他到底還是這麼做了……
下一步,他會不會放棄心願……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是自私的,他不允許傾城受任何傷害。為了傾城,他願意做任何事情,包括……失去她嗎?
“隻要你肯把紫環脫下來,還給心願,老朽可以幫你對付軒轅如皇。”他玩弄著手上的暖珠,氣度淡定。
他知道,練玄銘也知道,軒轅如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現在軒轅如皇暫時沉寂,隻為了尋找借口和一個時機,隻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像隻野獸瘋狂反擊。
時間問題。
“老朽雖是個閑人,不過練大人想請動老朽兩次,也不太可能。隻要你放了心願,老朽就當欠你一個人情。此外,我八徒弟迎笑武功高強,不輸心願,性格又寬厚和善,容易相處,老朽就送與大人,做你新一任護衛。如何?”
他想問他,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讓心願跟著他?他到底哪裏做得不夠好?
可是話哽在喉嚨裏,輾轉反複,就是吐不出口。
因為,對迎先生不會有任何影響。既是打定主意要帶心願回去,那他就算不同意,最後結局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吧。
那他何必作繭自縛?何必再堅持什麼?
打開房門,一陣酒氣撲鼻而來。他吃驚,還來不及看清什麼,懷中就突然多了一個柔軟的姑娘,一聲不吭地往他懷裏撞,“心願!”他輕呼,怕太大聲了引來什麼。如今不同往日,這個府裏多了她的師父還有師兄。
“嗯。”她鼻音很重地應了一聲,隨即抱起他旋轉。
“心願,這是做什麼?”他喊她停下,她壓根不聽。一個大男人被女子抱在懷裏轉圈,這、這像什麼話?他又氣又好笑,一時暈頭轉向了,“別鬧,我頭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