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徐氏頓時眉心一跳。-書哈哈小說網-
“大娘這是什麼意思……阿母怎麼聽不懂呢。”
劉頤徑自走到上首,拿起徐二郎剛才喝的茶杯,左右端詳了一下,又湊到鼻端聞聞:“噯喲,難不成是我料錯了?這其實不是阿父從新季帶回來的‘貴荼’?”
時人以飲茶為風尚,就算是鄉村野民也會附庸風雅地買些茶餅,偶爾在待客時引。上品被稱為“‘玉’荼”,次之“妙荼”,再次就是貴荼了。但就算是這茶餅中的次次品,也比普通人所喝的貴上許多,一兩茶餅就要五兩銀子去買。劉徐氏倒真是舍得,家裏開銷都快沒了,她竟然還能大方地泡“貴荼”給弟|弟解渴?
被她說中,劉徐氏臉‘色’一僵,怒道:“怎麼,你阿母連點茶葉都不能喝?”
“阿母可別這麼說,您可是出身南鄉徐氏,家底豐厚得很,嫁妝連倉庫裏都摞不下,隻得頻頻回家,貴荼哪裏配得上您的身份呢,您合該喝‘玉’荼才是。”劉頤不緊不慢地說道,“阿母看我劉家貧寒、願意自己拿錢出來待客,這份心意,阿頤就笑納了。不過,也還請母親趕緊拿錢出來,好讓阿頤去跟阿父‘交’代才對。”
劉徐氏瞠目結舌:“我何曾說過要自己拿錢出來待客?這貴荼是你阿父買的……”
劉頤的笑容消失了,臉‘色’‘陰’沉起來:“哦?這麼說,母親是在用阿父的珍藏招待客人囉?”
劉徐氏心裏隱隱不安,卻又強撐著說道:“我與你阿父本是夫妻,用他一點東西招待自家人又如何了?自從我嫁到你劉家來,每天起早貪黑,又是收拾、又是勞作……”
“自從阿母嫁到我家來,我未嚐吃過阿母親手所種的一粒米、穿過阿母所織的一尺布,反而是阿母加劇了家裏的開銷,本來就沒什麼收入,如今更是連吃飯都艱難。”劉頤目光冰冷,“阿母倒是大方得很嘛,拿幾兩銀子的茶葉給阿舅解渴?若是這份開銷不從阿母自己的賬上出,阿父回來了又要如何向他‘交’代?”
“狗屁!你阿舅大大小小是個官,我若是不好好招待,豈不是丟了自家麵子!你阿父有什麼話,我自會跟他說,用得著你在這兒多嘴饒舌充能人……”劉徐氏掐著腰罵了起來。劉頤隻是聽著,在她口幹舌燥、下意識地拿起茶杯喝水時,不經意般地問道:“阿母是執意不肯拿錢出來囉?”
劉徐氏冷哼道:“天底下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你一個做‘女’兒的,竟敢要挾母親拿‘私’房錢貼補家務!這話若是傳出去,我要你嫁不出……”
話音未落,劉頤便忽地上前一步,劈手奪過她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瓷杯破裂的清脆聲音十分悅耳,劉徐氏卻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尖叫道:“你幹什麼!”
“阿母失手打碎了杯子,愧疚之下決定拿出‘私’房貼補家務,這件事我會對阿父說明的。”劉頤冷冷地道,忽然又勾起‘唇’角:“不知這茶,母親喝得香不香?”
說完以後,她便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隻留下劉徐氏一人在後麵氣得跳腳。
劉徐氏剛才真是可笑,竟然拿她的婚事要挾?“奉川侯家小娘子”的名聲究竟有多差,難道劉頤自己還能不清楚麼?
謾說是威脅繼母,就是威脅三老的事情,她照樣也都做過。如果不是這樣,別說是娶劉徐氏進‘門’了,劉氏一家早就在十年前餓死在灶前了。如果沒有她,阿父別說是出‘門’飲酒歡宴,連身合適的衣裳都未必穿得出去吧……
劉頤低下頭,看著自己粗糙幹裂的手掌——和那些農‘女’們、和胡大娘沒有任何區別的手掌。
和劉徐氏相比,真可謂是天壤之別啊。
她最後冷冷一笑,丟掉自己殘餘的憤懣,走進屋裏。
——劉徐氏會這樣針對她,事實上也有阿弟的原因。
在劉徐氏進‘門’之前,劉盼還曾迎過一位繼室進‘門’。那時候因為劉家敗落、除了一棟大宅外幾乎一貧如洗,那位繼室便也是普通的農‘女’,進‘門’後和劉頤相處還算和善。她進‘門’後一直勤勤懇懇地‘操’持家務,幾年後才有了身子,卻因難產,在生了劉頡後便去了。
那時劉頤也不過十歲,卻已經接下了撫養幼弟的擔子,劉頡完全是她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非比尋常。但是這種親情在劉徐氏眼裏就有些刺眼了,她進‘門’才剛剛一年,年輕貌美,劉盼又還不老,一直堅信自己能很快生下孩子。而等她有了兒子之後,劉頡的存在就無疑很礙眼了——礙眼加礙眼,這對姐弟她是怎麼都覺得忌憚。
好在如今劉徐氏還沒有懷孕的跡象,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兩方少不得要先好好鬧上一場……
走進屋裏的時候,劉頡已經醒了,正坐在chuang邊‘揉’眼睛。奉川侯劉盼生得好,子‘女’也都隨他,劉頡又是粉團團一個,坐在那裏‘揉’眼睛的樣子別提多招人愛了。劉頤忍不住把他抱在懷裏‘揉’了兩把,嚴肅地道:“不許‘揉’眼睛!小心有蟲爬你眼睛裏去,越‘揉’越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