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牢獄之災(3 / 3)

他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似有千斤重,無論如何都撐不開。

疼痛減輕了,就覺得越發的疲倦,迷迷糊糊地,又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額頭濕漉漉的,好像出了很多汗,身上卻不覺得寒冷,原來是蓋了厚厚的一床絨毛被子。他詫然睜眼,就看到一個人影坐在身邊,用力眨眨眼睛,看清楚麵前的人,歡喜地叫道:“允文!”這個簡單的動作扯痛了傷口,他蹙了蹙眉。

“你總算是醒了。”虞允文找不到帕子,就用袖子擦拭他額頭的汗水,愁眉苦臉地說,“怎麼我才離開京城沒幾日,你就弄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我也不想啊。”趙伯琮搖頭歎氣。

“嶽少保的絕筆函我是見過的,裏麵並沒有絲毫不妥之處,那麼重要的東西,你也不可能隨便亂放,究竟交給誰了?我幫你取回來。”

趙伯琮默然。

虞允文扳過他的臉,焦急地道:“這件事有多大,你也清楚,快告訴我,管它落在什麼人手裏,我都會幫你拿回來的!”

趙伯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我身上的藥,是你塗的嗎?”

“是啊。”虞允文答道。

趙伯琮眸色沉了沉。

虞允文又說道:“不過,我給你塗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人給你塗過了,用的居然還是我送你的珍珠茯苓玉露霜,你把那藥給別人了嗎?”

趙伯琮晦暗的眼眸陡然綻放一抹燦爛的星光,就像閃電突然龜裂了烏雲,隻是那麼一閃而逝。

“那個不重要啦,”虞允文擺擺手,又說道,“還是告訴我絕筆函的下落吧,找不到那個,皇上說不定真的會砍掉你的腦袋。”

“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的,”趙伯琮低喃,“我今兒沒死,這條命就算是保住了,我現在擔心的,是我父王,你去守在他身邊,寸步都不要離開。”

虞允文眼睛越睜越大,不滿地叫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擔心他?他身邊高手如雲,你還怕他出什麼事?”

“我放在燕兒那裏一個錦囊,裏麵有一封信留給你的,你看了就明白了。”趙伯琮閉上眼睛。

“喂!你現在就告訴我啊,還看什麼信?”虞允文怪叫道。

“你體諒一下我剛被折磨過的身子,讓我休息一下嘴巴也好。”趙伯琮齜牙咧嘴地說。

虞允文嘟囔了幾句,把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塞進他手裏,“你自己收著,想著擦藥,你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千萬不要折騰出事,我和你哥哥、璃月、榮哲……都會想法子救你的,實在不成,大不了把你從宗人府裏搶出去,塞外漠北……隨便什麼地方,天下這麼大,難道還沒有我們容身的地方?大不了我陪著你隱居。”

趙伯琮陡然睜開晶亮的眸子,笑嘻嘻地說:“還是你對我最好了,如果你是女人,我一定娶你做老婆。”

“傷成這樣還胡說八道。”虞允文搖頭歎氣,又殷殷交代了幾句,運用壁虎爬牆,攀上牆壁。原來這間牢房上麵有一個小小的天窗,他就是用縮骨功從那裏鑽進來的,自然又順著原路出去。

趙伯琮體內有胎毒,本來就較一般人羸弱,上次被璃月弄到的沉香壓抑住了,現在又受了這樣的酷刑,舊患被勾出來,竟然一病不起,整日昏昏沉沉,高燒不退。

趙暉見他病勢嚴重,不敢耽擱,馬上稟告了皇上。

高宗皇帝打發李太醫來看,李太醫診完脈,竟然愁眉不展,悵然說道:“小王爺病勢凶險,藥石恐枉靈矣。”

站在旁邊的安淺陌眼前一黑,幾乎跌倒。幸而趙暉攙扶了她一下,訝然問道:“安姑娘,您身子骨不舒服嗎?”

安淺陌搖搖頭,勉強站著,一張臉白得像紙似的。

李太醫開了兩劑方子,說是回太醫院下藥,趙暉跟在他後麵往外走,發現安淺陌還站在原地看著趙伯琮發呆,訝然問道:“安姑娘,您不走嗎?”

安淺陌低聲說:“你們先出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問他。”

趙暉狐疑地晃晃頭,心道,趙伯琮都燒得迷迷糊糊的,還能問出什麼呀,不敢多問,還是把她一個人留在牢房裏麵。

安淺陌慢慢跪在趙伯琮身畔,貪婪地看著他的臉,短短幾日,竟然瘦消得不成樣子,好像隻在骨頭上貼了薄薄的一層肌膚,臉色通紅,噴出的鼻息也是滾熱的,心裏又是酸楚,又是心痛,顫抖著手指輕輕撫摸他的額頭。

趙伯琮燒得迷迷糊糊,隻覺得置身在沸水油鍋裏,忽然觸到一片清清涼涼的肌膚,忍不住歪著頭磨蹭。

安淺陌看著他的額頭蹭著她的掌心,臉頰不禁泛紅,心裏卻好像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盡在心頭。

等待了十七年,她終於達成了目的,可是,心怎麼會這麼痛呢?看著他受苦,五髒肺腑都像要撕裂開來,碎成千千萬萬片,那千千萬萬片又每一片都碎成千千萬萬片,趙伯琮受到的煎熬對她而言,不隻是感同身受,而是擴大千百萬倍投影在心上。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這樣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