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說不出口,他甚至不願再深究原因,有些疲累,身心都是,他不是神,隻是個人。
“騙子,騙子,你一定是故意的。”她驚恐萬分地搖頭。
悅藝有些自嘲地一笑,“無商,我不想和你吵——一點也不想。”難道又要回到當初那般冷漠的爭鋒相對的境地?他不想,於是蒼然轉身,身後——還有一場鬥爭沒有結束。
他抬首踏前一步,直麵悵音門眾人,“你們隻是為了曲子,是不是?”
繞是不明白那狐狸公子要做什麼,悵音門與鳴軒閣無人作答,場下眾人亦無人敢大聲喘氣。
無商看著他踏出一步的背影,竟有些似那日晚上他躍出窗去的感覺,下意識地她伸手忙拉住他的衣袖,仿佛一鬆開,他就會離開——她在那瞬,竟然害怕他的離開,“不……不要去……”不知他要做什麼,無商心下亂作一團,就是不知這公子腦中所想才擔心不已。
悅藝沒有回頭,隻是硬生生抽出袖子,他的話依舊是對悵音門所說:“若隻是為了曲子,你們聽了便是,若是為了琴譜,我寫了便是——”他頓了頓,“從此,別再多作糾纏。”
若是為了曲子,聽了便是,若是為了曲譜,我寫了便是——好似他什麼都知道般。
無緣瞥一眼地上的斷指,雙手一抱胸,嘿嘿嘲笑起來:“隻怕公子心有餘而力不足。”十指弄琴,如今這紅衣公子已斷一指,如何忍痛撫琴弄簫?他的眼光也意有所指地看向悅藝還包紮著布條的左掌。
“愚見,”悅藝冷冷一笑,“若三言你隻見得那放置桌上的方寸之琴,實在可笑可歎。”
“你說什麼?!”
“何處為弦,何處為琴,何人告訴你,鳴箏弄簫,非手指不可?”他說得很是輕柔,隻是用餘光輕輕瞥了一眼無緣,那一眼兩分看輕,兩分歎息,還有六分的嘲弄,像極了方才無緣那一眼。
狐狸公子想要裝腔作勢氣煞他人,自是最簡單不過。
眾人皆語塞大驚,語塞是因為確實無人說過這樣的話,大驚則是好奇這公子還能作出其他什麼解釋。
隻見那紅衣公子輕身一躍,紅袖一揚,袖中直射出銀絲如鏈,勾環住會場周圍參天大樹。他笑容極是淺淡,恰比過撩人清風,“我不會使劍,劍嘛,自然是懂它的人最是好,我——隻會跳舞——而已。”他說得輕鬆,紅衣瀲灩,恍然間銀絲在會場周圍的大樹間盤上了幾圈——以樹為樁,銀絲為弦——整個會場儼然一架天琴。
無視眾人眼中的猜疑和驚訝,他縱身躍上琴弦,沉氣一壓,琴弦搖擺不定,他身形輕晃急急穩住,淺淺笑意掛在唇角。
抬手斂了寬大袖袍,迎風將長發連同束發的緞帶向後一扯,亦不管手指上的傷,他抓過身前一根銀絲,雙手急切交錯,將弦拉至緊繃,腳下步走三式,翻身踏上另一弦,鬆手瞬間,“丁冬”一聲悅音竟出。
悅藝自得一笑,手未停止,腳下輕邪無比,婉婉間曲調自成,嫋嫋放飛至九天。
“好——”首先驚豔叫好的是鳴軒閣的公文謙,他激動地大踏一步,緊緊盯著那紅衣翻飛,銀絲本就纖細,難以承受重力,悅藝置身於上,反而如魚得水。
他一句叫好倒引得旁人也紛紛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