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事情寧綰朱記得很清楚。父親寧裕這一次去京師赴試,雖然名落孫山,但是卻結交了良師益友,然而六年之後,寧裕才得以高中。在京中,寧裕一直很是得長春侯老侯爺的青眼。但是她卻不記得,這長春老侯爺,曾經帶著世子常世寧到南陽寧家來拜訪。
看來這重生以後的日子,與自己的記憶並不完全相同,要小心應對才是。寧綰朱一麵想,一麵暗下決心。這時候常世寧還年輕,還沒有開始作惡。然而寧綰朱也下了決心,這一世,一定要將寧家好好地護起來,擺脫那抄家滅族的噩運。
金媽媽與寧絡紫出去之後,寧綰朱院裏的仆婦一哄而散,邵姨娘也不敢再提寧綰朱禁足的事情,也皺著眉頭悶聲出去。寧綰朱給雁回使了個眼色,雁回立即會意,悄悄地跟出去打聽消息。
很快雁回便帶著消息回來:“大小姐纏著主母要參加招待長春侯的家宴呢,惹惱了主母,將大小姐訓了一頓。大小姐在人前很是沒臉呢!”
寧綰朱點頭。招待長春侯父子這樣的場合,雖然名為家宴,但若是讓自家年幼的小姐出來相見待客,寧家恐怕會落個趨炎附勢、不知輕重的名頭。寧家一向以清貴自詡,晏氏又愛惜名聲,絕不可能讓這等事情發生。
雁回有點訕訕地,從懷裏拿了一瓶東西出來,對寧綰朱說:“二小姐,這是我娘吩咐,給您帶來用的。隻要在臉上抹薄薄一層,便即不疼了。明日早間一定消腫,跟原來一樣。”
寧綰朱見是一個小瓷瓶兒,裏麵盛著半透明的脂膏,味道清涼,很是好聞。旁邊雁回補充道:“我娘說,前些日子怠慢了二小姐,這是我家祖傳的藥膏,希望二小姐不要見怪……”雁回越說聲音越小。
寧綰朱心裏一陣好笑,寧家院兒裏的下人們,一向是逢高踩低,隻怕是因為晏氏誇獎了自己,雁回的娘才趕緊讓女兒到自己麵前補救。這雁回,雖然年紀小,也多少沾染了這勢利的習氣。好在她對自己還算坦誠。寧綰朱點點頭,對雁回說:“好,謝謝你。”
雁回麵上立時就顯出受寵若驚來,當下差點沒拍著胸脯說:“二小姐,有什麼事情,您盡管吩咐雁回。”
寧綰朱與雁回說笑兩句,雁回便自去了。然而寧綰朱卻心緒難平,隻擔心自家與長春侯走得太近。她頭疼著,到底該用什麼辦法,才能讓父親遠離十餘年之後太子一黨與親王黨爭鬥的漩渦,一直想到深夜。
第二日起來,寧綰朱發現雁回送來的藥物,果然有效。她麵上紅腫盡消,一點印子也沒有留下來。
到了時辰,雁回陪著寧綰朱往內院裏的書屋那頭過去。女夫子會在那兒授課。而一路上雁回一直唧唧喳喳地說著寧家昨日設宴款待長春侯父子的盛況。寧綰朱一聽說長春侯父子暫住在了寧家,整個人便警醒起來,心裏怪父親糊塗,這不是引狼入室,憑空給了那寧絡紫接近常世寧的機會麼!
果然,兩人經過自家園子的時候,就遠遠地見到寧絡紫在園中的荷花池畔,與一個十餘歲的少年說話。
那少年頭戴金冠,錦衣玉帶,一副富貴相,年紀不大,但是卻英氣逼人。寧綰朱乍見之下,心裏砰砰直跳起來。這不就是少年時候的常世寧麼!隔世再見,明知日後那麼多糾葛,此時還壓根不曾發生,但是見到“故人”,寧綰朱還是覺得心中難抑激動,腳步陡然間就慢了下來。
而對麵常世寧的眼光,就時不時地往寧綰朱這裏瞄過來。隻寧絡紫絲毫不曾察覺,一團心思全在常世寧身上,隻顧陪著這位“新朋友”說話。寧綰朱皺皺眉,果斷地選了另一條路,往書屋那裏過去。
到了書屋,女夫子早得了晏氏那裏的吩咐,便問起她以前學過什麼,會什麼。寧綰朱隻得胡說了一通,那女夫子笑笑,說:“難得二小姐早慧,既然夫人發了話,那便好好學畫吧!”說著,捧了一冊工筆花鳥的樣冊,放在寧綰朱麵前,讓她照著學。
過了好一會兒,寧絡紫才過來,臉上掛著難以抑製的歡喜。她進來書屋,見到寧綰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絲詭笑,自己去了慣常的位置坐下。而女夫子隻是拿了寧絡紫慣常的功課給她,囑咐她自己用功。
寧綰朱自顧自描著手底下的一株蘭花,一邊描,一邊想,日後跟著女夫子這邊進學,還得小心著些,莫要將自己識文斷字,寫得一手簪花小楷的本事給露出來了。她正想著,似乎後麵進來什麼人。
寧綰朱本不在意。可是寧絡紫卻頻頻回頭,朝她這邊看。寧綰朱正覺得怪異,隻聽身後“嗤”的一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