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照耀下,眾人看得清楚,隻見那寧永強手裏,拿著一套女童的衣衫,看衣衫大小,正是五六歲女童所穿的。那衣衫衣料貴重,衣飾華美,可是卻生生被人撕得一片一片,衣上棕褐色斑斑點點的,似乎都是幹涸的血跡。想來這衣衫大約是自己與雁回落在道上的兩個包袱中的衣衫,被人撿了去,才做出這般“遇難”的假象來。
寧綰朱心裏一窒,沒想到邵姨娘安排的後手竟然這麼狠厲。即便自己有辦法逃出生天,單憑這件衣衫,也能被人說成是被盜匪毀了名節,那自己這輩子,也不用抬頭做人了。她想到這裏,一時聽見身邊有輕微的“的的”的聲音。她回頭一看,身邊的雁回正在瑟瑟發抖,似乎被嚇破了膽,上下牙不斷地相叩,才發出了這“的的”聲。
寧綰朱一發狠,下狠勁擰了雁回一下,湊在她耳邊說:“雁回,若是不能冷靜下來,我們兩人就真的完了。”雁回被疼痛一激,似乎回過神來。
這時候,邵姨娘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整個人往地上一栽,似乎人事不省。寧家莊子上下都知道這邵姨娘是寧家“二小姐”的生母,眼下遭了這等事,紛紛同情地出聲。還有人要求莊頭寧永強,叫他趕緊往府裏送信,讓南陽府發海捕文書出來,好將害了“二小姐”的凶手趕緊緝捕歸案。
寧綰朱見時機正好,連忙拉了一下雁回,兩個人一起從暗處出來,走到邵姨娘身前。
於是有人便道:“咦,這不是寧家的二小姐麼?”
邵姨娘這時候正扮作幽幽醒來的樣子,聽了這話,身子往前一撞,待定睛看清,眼前的小女孩兒真的是寧綰朱的時候,氣得兩眼一黑,真的閉過氣去。
寧綰朱便開始做戲,哭著向人解釋,隻說她與雁回兩個貪玩,到了葉嬤嬤的大車上去尋“墨梅姐姐”玩,一直沒回自己的大車上。雁回與她一個鼻孔出氣,說辭一模一樣,還一個勁兒地責怪自己,說是不該貪玩,結果讓車夫老王落了單。
莊子上大夥兒便安慰兩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說是這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雲雲。人人因寧家的小姐沒有出事而安下心來。
那莊頭寧永強自去給寧家送信,車夫命案還要轉交給南陽府去處理。而寧莊頭的妻子杜氏是個手腳格外麻利的婦人,當下便領著一群媳婦子張羅好了葉嬤嬤和寧綰朱的院子,張羅將眾人都安頓下來。
寧綰朱在自己的屋子裏歇下來,見雁回這時候還是魂不守舍,癡癡怔怔的,連忙拉了雁回的手問怎麼了。
雁回此時才回過神來,突然拉著寧綰朱的手哭道:“二小姐,我差點跟你一塊兒死了,可我爹娘,今天早晨還一個勁兒地鼓動我跟您一塊兒出來……”說著嚎啕大哭。寧綰朱有些無語,雁回在她麵前,還隻是個孩子,隻怕這是頭一次嚐到被親人出賣的滋味。寧綰朱心道,所謂虎毒不食子,隻怕那雁回的父母也是受了邵姨娘蒙蔽。
但是她見雁回哭得慘烈,突然心裏一動,低聲喝道:“雁回!”
雁回被她語氣之中的威懾之意給震住,不禁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寧綰朱。
寧綰朱冷冷地道:“雁回,你家裏,是不是要求你打聽過我的事?”
雁回確實是個機靈得緊的女孩子,可是她若打聽起來自己給葉嬤嬤寫了什麼,足見是背後有人指使了。
雁回聽了,便一怔,晶晶亮的淚水還掛在她臉上,可是整個人卻像是傻了一樣,看著寧綰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寧綰朱趁熱打鐵,緊盯著雁回的雙目,冷冷地對她說:“你今日已經見到了,在寧家,你跟我的命已經拴在了一塊兒。若是今日有一點點差池,就不止車夫一條性命這麼簡單了。而我若受辱,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雁回眼神發怔,從今日的事情來看,寧綰朱的話,她半句也辯駁不得。
而寧綰朱繼續迎著她的目光,緩緩地道:“而隻有我,才能在這個寧家裏,護住你……”
若是在以前,雁回哪裏曾將這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二小姐”放在眼裏。可是不知何時,眼前這位小姐的行事她開始看不懂了。寧綰朱所做的事情雖然有時候出人意表,有時候也要幾分運氣,但是卻令人信服,寧綰朱說話也越發充滿了底氣。因此,眼下寧綰朱口中說著,“隻有我才能護住你”,聽著像是空頭許諾,但雁回突然打心眼裏願意全盤相信她說的話。
“撲通”一聲,雁回跪在了寧綰朱身前,雙手抓住她的衣角,哭道:“小姐,我錯了,日後,我一定聽您的話,全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