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我頭一回見到寧家兩位小姐,便自然而然地覺得您才是嫡小姐,而寧家上下,似乎都被假象蒙了眼了。”葉嬤嬤坦誠地與寧綰朱解說,“大小姐那頭,似乎處處想證明她勝人一籌,身份高人一等,可偏生這等急切,才讓老身起了疑心。如今發生了這許多怪事,都是欲將二小姐除之而後快,老身便似乎更明白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寧綰朱終於明白過來,葉嬤嬤之所以願意相信自己,是因為自己的這份坦蕩。上一世嫡女的身份,與生俱來,因此她從來都沒有刻意去爭的心思,而今世,她還根本沒有能力與寧絡紫相爭。相比之下,寧絡紫這一世希望將“竊取”而來的身份牢牢抓在手心裏,因此太急於在人前表現,所以被葉嬤嬤看出了破綻。
這葉嬤嬤,看人的眼睛不可謂不毒啊!
寧綰朱不禁抬起頭,仔細打量這位嬤嬤。隻見她頭發花白,束著一條靛青色的抹額,然而抹額下麵的肌膚卻白皙姣好,直如二三十歲的少婦。隻是葉嬤嬤眼角堆著不少皺紋,泄露了嬤嬤真實的年紀,也稍許透露了她前半生曾經經曆過多少風浪。
葉嬤嬤極坦然地接受寧綰朱的注視,過了片刻,才反過來,深深地看著寧綰朱,對她說:“二小姐,可是老身也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二小姐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又怎麼甘心被人做了手腳,難道是什麼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這下輪到寧綰朱傻眼了,她此前可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總不能跟葉嬤嬤說,自己上一世當了二十好幾年的嫡女,然後又重生了吧。
葉嬤嬤見她遲疑,眼中微露疑惑的眼光。寧綰朱心中一凜,曉得這個答案若是不能令葉嬤嬤滿意,則自己則未必能得到這樣一個強援。她沉吟了一下,終於緩緩地告訴葉嬤嬤,她是在生母過世後不久,便被“掉包”成寧二小姐的。那時自己年紀小,不大懂事,整日被關在自己房裏玩,終日也見不到外人,對於自己到底是二小姐,還是大小姐,早已記不清楚了。然而有一天晚上,她得了生母的托夢,生母在夢裏實告了自己的身份……
寧綰朱不敢說太多的細節,隻推說以前的事情,因為年紀太小,都記不得了,隻是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危險與打壓,是明擺著的事情。
寧綰朱緩緩說來的時候,葉嬤嬤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的麵色,似乎在判斷她說的是不是真的,直到最後,葉嬤嬤才斂下眼簾,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幽冥之事,誰也說不準,”她說到這裏,似乎記起了什麼舊事,站起身來,又俯身將散落在地上的碎瓷片,小心地一片片撿起。一邊撿一邊說:“二小姐似乎生來就帶有些宿慧,又似乎先夫人在天有靈,暗中庇佑。”
聽了葉嬤嬤的話,寧綰朱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葉嬤嬤總算是願意相信自己了。
豈料葉嬤嬤扶著腰直起身,卻又轉過來,很嚴肅地對寧綰朱說:“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從寧家出來這兩日,你兩度險些遇害,背後是何人指使,要盡快查清;二是二小姐你的身世真相到底如何,老身若是看不到真憑實據,便無法出手替你正名;最後便是你日後在莊子裏的安全……”
寧綰朱聽葉嬤嬤突然說得這樣嚴肅,不由得一怔,但是葉嬤嬤所說的這些話,條理清晰,說得極明白。寧綰朱在心裏暗暗地點頭。葉嬤嬤沉吟了片刻,道:“這樣,我現在去邵姨娘那裏轉轉。你和你那貼身丫鬟,索性搬過了我現下那個院子一起住吧。一來墨梅耳聰目明,有外人過來,她能早知道一步,二來,大家住在一起,有個照應。”
寧綰朱曉得沒有更好的法子,當下點頭應了。她叫上雁回,兩人本來就幾乎是身無長物,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就一起跟著墨梅,搬到了葉嬤嬤的院子裏。墨梅將寧綰朱安置在葉嬤嬤臥室中的碧紗櫥裏。雁回則與墨梅一起,歇在外間。
寧綰朱叫雁回過來,說:“雁回,我給你改個名字,你可願意?”
雁回這兩日經曆了不少事情,似乎一夜之間成熟了不少,對寧綰朱點頭道:“雁回是二小姐的人,自然由二小姐賜名。”
寧綰朱想了想,說:“日後你就隨墨梅姐,叫做墨蘭吧!”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打算接受葉嬤嬤的好意,讓墨梅日後陪伴在自己身側。
報仇可以從長計議,但總要先護住自己,別讓莫名其妙的人把自己當做仇人給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