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邵姨娘的話,寧綰朱在莊子上,依然應該禁足在自己房中,先將《女誡》、《女則》各抄寫一百遍,合成兩百篇,這才能出房門。然而葉嬤嬤卻覺得這責罰太過了,兩人爭執不下之際。又是那秋雪奔了進來,道:“姨娘,曹家的少爺與小姐正好路過,聽說咱們小姐過來莊子上,過來想邀我們小姐相見呢!”
曹月娥?寧綰朱一聽說是曹家的小姐過來,馬上憶起了那張略帶嬰兒肥的鵝蛋臉,和總是笑成兩條縫的眼睛。
這曹家也是南陽的世居大戶,曹家的莊子就在與杜家村交界的地方。前世的時候,曹家與寧家兩家交好,寧綰朱與曹家的小姐月娥也是手帕交,兩人年紀相仿,寧綰朱比曹月娥大了半歲有餘。曹月娥後來也嫁在京中,兩人一直有來往,直到後來寧綰朱因為丈夫與庶妹的“家醜”,不再願意出門走動,這才令兩人的關係疏遠起來。後來寧綰朱被囚在家廟之中,自然也得不到半分曹月娥的消息,不曉得她過得怎樣。
不過眼下曹月娥已經登門,若是令曹家人知道寧家小姐因犯了錯被趕到莊子上,而且還在禁足,寧家有點丟不起這個人。
邵姨娘無奈地說:“請曹小姐進來吧!曹家公子,還請莊頭著人在外間奉茶。家中都是女眷,貿然相邀就不合禮數了。”
這話傳出去沒過多久,曹月娥便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見到寧綰朱,突然腳步便是一頓。寧綰朱本來已經在臉上掛了笑,準備迎接這位“老朋友”,可是見到曹月娥這副模樣,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葉嬤嬤與邵姨娘這時都讓了出去,廳中留給了寧家的小姐“待客”,隻有墨梅與墨蘭隨侍在旁邊。曹月娥見沒有長輩在,對寧綰朱的態度便也淡了下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寧綰朱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衫,道:“真是對不住,我隻聽你們家莊頭說寧家小姐在家,便以為是你嫡姐在,卻沒想到是你……”
一時寧綰朱心裏不曉得是什麼滋味。
大約這曹月娥在南陽城中便與掉包之後的寧絡紫有交情,因此,曹月娥倒是能很好地區分寧家的姐妹二人,隻是她不曉得這嫡庶二人,是被掉過了包的。
眼下看著曹月娥望著自己的眼光,既有些遲疑,又有點鄙夷,寧綰朱心中一聲哀歎。前世,她從來沒有如今日這樣,覺得嫡庶之分竟然這樣明顯。自己前世是嫡長女的身份,雖然生母早逝,可是也並不妨礙她與各家高門大戶的嫡女往來。可是今世自己的身份一降,情勢便馬上不同,想來這曹月娥,自矜嫡女的身份,不大願意與自己這位頂了“庶女”名頭的寧二小姐來往吧!
不過這曹月娥雖然有些看不上寧綰朱,不過還是勉強保持了大家小姐的禮數,並且對這位獨自住在莊子上的“庶女”頗為好奇,忍不住偷眼去看她。
寧綰朱淡淡地笑,也不勉強,隻遣了墨梅與墨蘭兩個去張羅茶點招待曹月娥。曹月娥見寧綰朱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都透著幾分優雅,倒是慢慢地收去了小覷之心。兩個小姑娘,坐在桌邊,就著茶點,倒是慢慢地開始聊了起來。
寧綰朱說起她前日裏在杜家村外山頭上見到的秋日美景,娓娓道來,在曹月娥耳中聽起來,就似眼前真的看到了這景象一般。曹月娥聽得一時欣喜,突然拍著手道:“好!太好了!過兩****也要與哥哥一起去看這景致去,寧大姐姐……”
曹月娥一時失言,話出了口之後,才訕訕地改口,有些不大情願地道:“寧二……姐姐!”
寧綰朱卻不在意,淡淡地笑,說:“要遲兩日,待到再冷一點,那時候漫山遍野的紅葉,才叫好看呢,是不是?”
曹月娥聽了這話,更對寧綰朱添了幾分好感。之後她告辭出來,寧綰朱將她送至外院。隻見外院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在喝著茶,等曹月娥出來。寧綰朱認得這是曹家的少爺,叫做曹世鈞的。她倒是曉得,這位曹家少爺後來讀書太過刻苦,毀了一雙眼睛,從此絕了仕途。
想到這裏,寧綰朱隻大大方方地與曹世鈞見禮,口稱曹公子。在將曹氏兄妹二人送出寧家莊子的時候,寧綰朱忍不住對曹世鈞說了一句:“曹公子若是讀書的時候覺得雙眼酸澀,不妨常常抬頭望望遠處。我聽京裏來的嬤嬤說,這樣對目力最好了。”
曹世鈞不禁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小的姑娘,怎會知道他看書時常常會覺得雙眼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