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來到杜老漢的身前,仰麵望著老人,隻見到他眼中透著驚喜,同時也飽含著熱淚。寧綰朱突然一陣感動。
自重生以來,寧綰朱的生父寧裕便很少過問寧綰朱,當邵姨娘與寧絡紫串通,在寧裕麵前告了寧綰朱的惡狀之後,寧裕更是毫不猶豫地決定將這個親生女兒送到這遙遠而又荒僻的村落,這麼長時日裏,也不曾聽說父親曾經想起自己。然而這生身之父,寧綰朱又恨不起來,隻是心中總充滿了失落,對那父親應該付出的慈愛與關懷格外地渴望。
然而對麵這位杜老漢,卻是一位痛失愛女,在孤寂之中度過了漫漫歲月的老人。他見到寧綰朱去而複返,不由得老淚縱橫。寧綰朱身材矮小,身高尚不及老人的前胸,這時候她隻輕輕地拽了拽老人的衣角,仰著麵孔,一雙點漆似的大眼睛望著老人的麵孔,同時用她那軟軟糯糯的童音說道:“杜爺爺,莫要再傷心啦!”。
那杜老漢這時則蹲了下來,雙目正好與寧綰朱平視,他忍不住用手搭在寧綰朱的肩膀上,說:“好,爺爺聽你的,爺爺不哭!”一邊說著,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來。
寧綰朱慌了手腳,連忙從懷裏將她的小棉手絹取出來,想要遞給杜老漢拭淚。豈料杜老漢將她輕輕一抱,立時將寧綰朱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杜老漢讓寧綰朱坐在自己肩頭,他自己則回轉身,來到那座略顯淒清的墓廬之前,輕聲道:“阿若,這個小姑娘,與你這樣相像,是阿若你看你爹日子過得孤寂,從天上送下來,來陪伴你爹爹的吧!其實爹沒事,爹隻想知道,你一個人躺在那冰冰冷冷的地下,有沒有過得太難過?會不會也與爹一樣,覺得太孤單了……”
寧綰朱心裏一聲歎息,聽杜老漢這話,那位叫做杜若的姑娘,應該是早已經過世,而不是像人們所說的,隻是失蹤那麼簡單。
“阿若,爹見這小姑娘,畫起畫兒來,與你一樣聰明,雖然還不怎麼會使用烙筆,但總算是明白,一點就透,爹打算將這一身的本事,都傳給她。”杜老漢繼續說。
寧綰朱聽到這裏,終於明白,大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這位杜老漢的女兒杜若,生前也是個頗有悟性、能作烙畫的姑娘。而自己所得的那支烙筆,便是杜若姑娘生前所用之物。當日杜老漢也是見到自己,覺得自己與杜若姑娘相貌有幾分相似,才默許了自己取走那支烙筆,而寧綰朱自己才有機會嚐試烙畫這門技藝。
“爹答應你,等爹的這門技藝後繼有人,爹便到地下來陪你,好不好?”杜老漢對著那孤孤零零的墓廬許下諾言。而寧綰朱則覺得臉上濕濕的,一抹之下,發現全是淚水。
待到杜老漢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這片林間的空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之中。他先是將寧綰朱從肩上放下來,然而便去屋角的桌麵上收拾收拾,收拾出一整套大大小小的烙筆出來,然後轉身看向寧綰朱,沉聲問道:“寧家姑娘,你想跟著我學烙畫這門技藝麼?”
寧綰朱恭恭敬敬地在杜老漢麵前行禮,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寧綰朱願意拜杜爺爺為師,請您允許我代替杜若姐姐,侍奉您……”
她的話還未說完,杜老漢已經趕過來,將她扶起,說:“這怎麼敢當,我收你為徒,也是看你資質出眾,希望南陽府的這門烙畫絕藝,將來能有個傳承罷了!”說著他歎了一口氣,道:“這是我一個未了的心願,若不是為了這個心願,我怕是早就隨了阿若到地下去了。”
杜老漢說到這裏,神色又頗為凝重,突然很是嚴肅地道:“學這烙畫很是辛苦,稍不留意便可能傷及自身,到了夏日,則更是辛苦,你可有吃這些苦頭的準備?”
寧綰朱神色一凜,知道這杜老漢是真的準備教她烙畫的技法,不禁大是感激,當下便大聲地應道:“綰朱早有準備!什麼苦頭都吃得。”她那張小小的麵孔上,則更是寫滿了堅毅之色。
過了兩個時辰,寧綰朱與墨梅從杜老漢的小屋子裏出來。墨梅背上多了一個包袱,裏麵叮叮咣咣地,都裝了些不同種類的烙筆。墨梅很是疑惑,問:“小姐,您真是打定主意要學這烙畫麼?我看著覺得好複雜,也好麻煩啊!”
寧綰朱笑笑,對墨梅說:“就與你學功夫一樣啊,我覺得學這個很是有興趣呢!”墨梅有功夫在身,每日一大清早就會去院子裏練拳腳,這是寧家整個莊子上都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