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麻子連連應了,衝著灶間這裏大聲喊:“老頭兒,我們‘老大’發話,好吃好喝盡管上,黃湯就免了……”
堂屋裏其他盜匪聽著有趣,都哄笑起來。以那金老大的笑聲最為陰森可怖。
小間裏,寧綰朱卻見杜老漢從大灶旁邊的一隻小櫃子深處,取出一隻紙包,小心翼翼地起開,將那紙包裏的藥粉通通倒進了正燒著開水的銅壺裏。
接著,他取了四隻杯子,托在一隻托盤上送了出去。隻聽外間杜老漢說:“鄉間待客粗鄙,小老兒隻有些粗茶葉,若是大爺們自己帶著茶葉,便免得用小老兒的粗茶了吧!”
那小伍便馬上接口,說:“行!我隨身就帶著茶葉呢!老人家,您就烹些滾水來泡茶就行。”
屋裏其他幾個盜匪便嘲笑起那小伍來,不外乎他做事太仔細太講究了,不像個盜匪,倒是像個女娘。
杜老漢退回小間來,待那銅壺裏的水燒滾了,便提在手裏往外走,半道上見到了寧綰朱好奇的眼神。杜老漢狠狠地瞪了一樣寧綰朱,似乎在說,莫要忘了我囑咐你的。接著,老人家的眼光又帶上了幾分柔情,目光又在她麵孔上停駐了良久,這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往外間走去。
外頭杜老漢將幾人的茶都給泡上,接著便候在一邊。幾名盜匪一邊閑聊,一邊飲茶,紛紛誇讚那小伍所帶的茶葉味道好。過不了多久,王三麻子開始舌頭打結,含含糊糊地說:“這茶,怎麼就吃出來酒勁兒,酒勁兒了……”接著“撲通”一聲,應是王三麻子整個身體倒在了地上。
“王三哥,你怎……怎麼了?”那小伍吃驚,起來查看,也一時頭暈,栽倒在地。“撲通”一聲,屋裏另一個盜匪也暈了過去。
“不好……應該是有人下……”那個“藥”字還沒說出口,金老大悶哼了一聲,也赴了其餘兩人的後塵,摔倒在了地上。
寧綰朱聽見杜老漢的腳步聲來去,偷偷地裏間向外張望,隻見杜老漢取了繩索,正打算將幾個暈倒在地的盜匪捆綁起來。她見並無危險,連忙叫了寧大勇和墨梅一起出來幫忙。
隻見四個盜匪都歪倒在地上,一個青年盜匪,一身青衣,相貌頗為清秀,應該就是那小伍了;另外兩個壯年盜匪,其中一個滿臉的麻子,極為醜陋;最後一人,年逾六旬,但是身子精壯,滿身的肌肉虯結。杜老漢將他的上衣解開,露出胸口紋著的一個凶惡的虎頭,虎口大張,似乎在仰天長嘯。這人想必就是那領頭的金老大了。
“大勇,你趕緊回去將這裏來了盜匪的事情告訴你爹!叫村裏的人防備,這些人是來探路的,還有更多的盜匪在後頭。”寧綰朱一麵手下忙碌著,一麵回頭囑咐寧大勇。
寧大勇猶豫著望了寧綰朱一眼,寧綰朱極其嚴肅地說:“照我說的去做,這是與杜家村生死攸關的大事。快!”墨梅聽了,就將寧大勇一推,寧大勇這才去了。
杜老漢過來,歎了一口氣,說:“綰朱,實在是抱歉,將你也卷進這事情裏了。”
寧綰朱連忙道:“沒事,多虧了爺爺有急智,將這些盜匪都迷暈過去了,若是讓他們帶人來騷擾杜家村,大家夥兒就都危險了。”
她這麼說著,杜老漢麵孔上卻不見絲毫喜悅欣慰之情。他冷著一張臉,說:“來,兩個小丫頭,來搭把手,幫我將這人捆在椅子上。”
三人合力,將那金老大抬起來,放在椅上,連人帶椅子捆在一起。
杜老漢命令寧綰朱和墨梅:“兩個小丫頭,趕緊還是去裏屋躲起來。”他接著去水缸裏舀了一瓢清水,回來潑在了那金老大的臉上。
金老大被冷水一激,悠悠地醒來,他掙紮了幾下,掙之不動,這才抬頭看著杜老漢,說:“可惜我老金一世精明,今日竟然栽在你這等村夫手裏。說吧,你既然留著我的性命,有什麼相求的,我盡可以答應你!”
杜老漢雙目血紅,去取了一柄此前盜匪們扔在地上的長刀,持在手中,來到那金老大麵前,嘶聲道:“三十年前,我手刃了所有欺侮傷害我家阿若的凶徒,卻讓那元凶首惡給逃脫了。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就叫你落在了我手裏——”
那金老大沒想到杜老漢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愣了一愣,跟著便放聲大笑,笑聲桀桀,有如夜梟般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