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人打量了一下杜老漢包裹在白布之中的右臂,突然一伸手,在杜老漢右臂上關鍵之處一捏。
“啊——”杜老漢慘叫一聲,顯是甚為痛苦,隻過片刻,便見杜老漢右臂上纏著的白布上滲出了斑斑血跡。
寧綰朱見了,不由得也是輕輕地“啊”了一聲,踏上半步,忍不住對那青衣公子說:“你、你……”。
青衣人回首,淡淡地看了寧綰朱一眼,又回首道:“老人家,用這種法子欺瞞本人可不好。你的右手手筋已斷,若不續上,便再也捏不起畫筆的。”
杜老漢疼得麵無人色,額上黃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滾下來,但是他聽到那青衣人的話,更是驚異,連聲道:“你是說,我這手便廢了?”
青衣人略一頷首,扭頭對後麵的隨侍冷聲道:“將此人帶下去!”
那老周便邁了一大步出來,在杜老漢肩上一推,說:“不想活了你,竟敢欺瞞我們小公爺……惹惱了我們這幾百號人,便屠了你這區區小村,又如何?”
寧家莊子上眾人聽見“屠村”二字,都是腦中“嗡”的一聲。
杜老漢兀自不敢相信,連聲道:“不是小人有意欺瞞,實是……那給我治傷的大夫從沒有說過這話啊!公子,公子請你明鑒!”
青衣人神色冷冽,對已經將要走出內院大門的人喝令道:“若是實在沒人,將他手筋已經長上的地方挑斷,重新接,若是沒有再合適的人,就接上他的手筋,馬上叫他畫便是——”
寧綰朱聽到這裏,已經實在忍受不了。她往前踏了一步,剛要開口,卻被葉嬤嬤從後一把捂住了口,拉到自己身前。寧綰朱掙紮了兩下,卻聽身旁一個尖利的聲音大聲道:“這個女娃會畫!”
寧家上下的目光,立時全都聚焦在出聲的人身上——那是邵姨娘,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左手食指正指著寧綰朱。
邵姨娘明顯地覺出寧家人看向她的眼光什麼都有,有吃驚的、有疑惑的,更多的是鄙夷。畢竟就眾人所知,這邵姨娘是寧綰朱的“生母”,在這大難來襲的關頭,這邵姨娘不僅不護著寧綰朱,反而恬不知恥地將寧綰朱給推了出去。
邵姨娘瞪了周圍一眼,喃喃地道:“與全村人的性命相比……”
杜氏這會兒站在人堆裏,突然拔高了聲音說:“您要是不說,沒有誰知道二小姐能畫——”
眾人登時嘩然。
“就是——”
“這竟然還是二小姐的親娘那——”
邵姨娘麵孔紫漲,雙眼直緊緊地盯著寧綰朱。
寧綰朱肅容,心裏飛快地轉著——眼下全村人的性命都記在她頭上,她其實並沒有太多選擇,眼下唯一可以考慮的,是怎麼從對方那裏,爭取更多的利益與保障。
邵姨娘這記出賣,她絕對會牢牢地記在賬上,隻是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良久,她輕輕地歎出一口氣,道:“這位公子,剛才那位杜爺爺,五日前手臂受了重傷,給他診療的是京中某位重臣之子身邊的隨行醫官……”
那青衣人聞言,雙眉一軒,冷聲道:“你說什麼?”語聲中似乎帶了千年的寒冰。
寧綰朱卻並不畏懼,迎著那青衣人的眉眼看過去,“信不信也有得您。公子是外鄉人吧!”她說著朝那青衣公子微笑,跟著道:“隻是,南陽府恐怕並沒有您想得這樣簡單。”
兩人僵持了片刻,青衣人的眉目稍稍變得柔和一些,他突然問道:“你真的能畫麼?”
寧綰朱點點頭。
青衣人微微頷首,便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寧小姐隨我來吧!”說畢卻轉過身去。
寧綰朱卻微微地冷笑,道:“剛剛有人以全村人的性命相脅迫我,你們這些食君俸祿的軍爺,若真如此行事,與那些殺人越貨的盜匪,又有什麼區別?我又如何能相信你這等人,能保杜家村全村無虞?”
那青衣人絕對沒有想到寧綰朱竟然直言拒絕了自己相邀,他轉過身來,雙眼危險地眯成一條縫,“小姑娘,你想跟我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