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緊緊地眯縫了眼,再度打量著不卑不亢地立在自己麵前的寧綰朱。眼前的小姑娘隻是一介稚齡少女,雖然眉眼之間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可是還沒有長開。隻是這少女的一雙眸子卻極美,黑白分明,澄如秋水,然而那澄澈的眼神之中,卻透著灑脫與坦蕩。
青衣人突然覺得不能小覷眼前的小小姑娘,剛剛她口中提起的“京中重臣之子”,就像是一枚誘餌朝了自己拋了出來,他明明覺得這個小女孩可能並不知道什麼內情,但是此刻,他卻突然覺得有些難以拒絕。
想到這裏,青衣男子徑直走到了寧綰朱的麵前,低頭俯視寧綰朱的麵孔,道:“小姑娘,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或是本事,可以和我談條件?”
寧綰朱早就打好了腹稿,正等著青衣人問這句話。
“閣下眼下最為擔心的,有三件事情。而這三件事,我寧家莊子上下,或可為閣下解決一二。”寧綰朱雙眼亮亮地,望著那青衣人,又拋出了一記誘餌。
“哦?”對方的反應卻很模糊,不曉得上鉤沒上鉤。
“頭一件,閣下身邊有很重要的人物受了極重的外傷,需要診療。這點我寧家已經相讓了前院,而閣下所需的一切物事,隻要我家莊子上有的,便會傾其所有,以助閣下救人。”寧綰朱說出了第一件。青衣人背後的那些侍衛們,聽了這話,倒都是鬆了一口氣,互相看看,露出欣慰之色。寧綰朱見了,暗自心喜,曉得這第一步已經走對了。
“第二件,是閣下需要的懂得畫技之人。”寧綰朱說到這裏,頓了頓,道:“我與剛剛出去的那位杜爺爺,乃是名揚天下的南陽烙畫之技的唯一傳人。”她說這話有誇大的意思在裏頭,誰曉得南陽城裏還有多少人懂得烙畫的。她自己的技法更談不上純熟,這會兒說出來隻是為了唬人而已。
豈料那青衣人眼中放光,突然道:“你竟然會烙畫之技?”
寧綰朱心裏感歎自己運氣好,對方竟然沒有出言拷問自己所說的真偽,而是露出了極感興趣的樣子。
“那你說說,第三件又是什麼?”青衣人眼神熾烈,似乎開始越來越對自己拋出的誘餌感興趣了。所謂談判,總要擺出自己這方的勢力與意願,總要有對方看得上的東西才好。
寧綰朱微微仰頭,指著青衣人麵上的那方青色的布帕道:“第三件,便是閣下不欲令人知道,這莊子上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最好是別人都不曾知道閣下曾經來過這裏莊子上。”
青衣人微微點頭,笑道:“這第三件,你打算怎麼做?”
寧綰朱想了想,說:“我是這寧家莊子的主家,我自然有辦法約束全莊上下,守口如瓶。至於杜家村子裏的村民,他們都是淳樸之人,您大可不必擔心。以上這三件,我寧家莊一一都應承下來,還希望閣下約束下屬,與我等一道,力保莊裏村中,眾人平安。”寧綰朱將自己的所求,也一並說了出來。她和整個莊子上的人所求,不過“平安”二字。
青衣人聞言,“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小姑娘,你剛剛才被人指認了,”他抬頭似乎想在人群裏找剛剛指認寧綰朱懂畫的人,“你還在這裏炎炎大言地與我說,你能約束住,寧家莊子上所有的人。”
寧綰朱登時啞了,她把死對頭邵姨娘給忘了,剛剛邵姨娘那一嗓子,可是著實壞事啊!
豈料背後寧家莊的一眾女眷們,突然由葉嬤嬤帶著,朝寧綰朱和那青衣人在的方向都跪了下去,葉嬤嬤這會兒大聲說:“公子請千萬不要誤會,我等莊子上一眾女眷,唯寧家小姐之命是從。”
寧綰朱回頭一看,隻見邵姨娘正由墨梅捂著嘴,旁邊幾個仆婦一起壓著她跪了下去。寧家莊子上的人都知道,眼下唯有寧綰朱或許能護住莊子上的人,那麼自然寧綰朱說什麼,便是什麼。一切與寧綰朱對著幹的,趕緊讓她閉嘴。
正說著,外院的男仆們,由寧永強帶著,也伏身下去,說了差不多的話。
“好!”青衣人帶著些玩味的眼光打量寧綰朱。“寧小姐剛剛所承諾的三件,可願與我擊掌為誓?”
寧綰朱微笑道:“眼下閣下占盡上風,我這邊不過為閣下略盡綿薄之力而已。閣下若是願意相信,這便相信了,又要擊掌為誓做何用?”
那青衣人眼中的笑意便更濃了,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寧小姐二者俱全,在下不得不小心行事。”
寧綰朱一聽,朝自己身周看看,自己一介十歲女童,果然是“女子與小人”俱全,她聽到這裏,險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裏的緊張驚懼之情,陡然淡了幾分。她便微笑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