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黥刑與烙印(2 / 2)

“啪!”“啪!”“啪”三掌,寧綰朱的比青衣男子要矮了近兩個頭,盡力伸長了手臂也隻到那青年男子麵前而已。寧綰朱此時雖然見不到青衣男子的麵容,但卻無端地覺得那幅青色的布帕之下,那人嘴角含笑,似乎略去了幾分敵意。

寧綰朱稍稍舒了一口氣。

“既有盟約在,寧小姐現在可否隨我過來了呢?”青衣人再度相邀。

寧綰朱點頭邁步,葉嬤嬤這時起身,隨在她身後,一副護雛的模樣,卻被青衣人攔住了。“寧小姐,這是為您考慮,過去的人越少越好,您有什麼需要的,我們會替人傳話過來,想必這裏寧家的人會聽你的吩咐。”

寧綰朱曉得此人所言不虛,見他說得慎重,便點了點頭,回頭對葉嬤嬤說:“您留在這裏主持莊子裏的事情吧,不用為我擔心。”

邵姨娘聽著寧綰朱當著眾人的麵說這句話,麵皮又紫漲起來,隻是她一時被好幾個仆婦丫鬟摁著,便再怎麼紫漲,旁人也見不到。

寧綰朱隨著那青衣男子往外院裏過去,他們剛剛轉身走出內院的院門,身後的幾名侍衛立刻轉過來,圍在寧綰朱身後,護著她走進外堂。外堂裏燈火通明,被人用幕帳隔成了一小間一小間。青衣男子帶著寧綰朱來到一處幕帳之前,突然轉身停下,雙眼對上寧綰朱,口中道:“你……你可怕血?”

寧綰朱點點頭,但是卻很堅決地道:“我有準備!”

青衣男子聞言頗有些吃驚,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著說:“你進門之後,注意留心裏麵之人麵上的黥印和身上烙的紋樣。”抬手掀開了簾子,帶著寧綰朱進去。

帳中一張軟榻上臥著一個穿著囚衣的中年男子。此人四十餘歲,留著短須,雙目緊閉,麵如金紙一般,似乎沉沉正睡著。而他胸前的囚衣敞開,露出右胸上一個碗口大的傷口,似乎已經止住了血,凝在傷口之上的血跡呈深褐色。

寧綰朱見到此人,大吃一驚,腳下突然停住了。

這人她竟然認識!

更確切地說,此人她前世裏曾經見過。

眼前榻上之人,名叫夏唯哲,曾經位列三孤,官至正二品,同時也是最忠於當年仁熙太子的輔臣。在寧綰朱出嫁之前,就曾經在寧府的家宴上見過此人,父親寧裕,對這位先生極為推崇,認為是“蔚為宗臣”,乃是士林領袖。

可是寧綰朱被常世寧鎖入家廟沒多久的時候,曾經聽說,皇上欲廢太子、立漢王,夏唯哲苦諫不成,最終撞死在太和殿階下。皇帝因為眾臣反對,心中猶豫,最終還是不曾下詔廢太子,最後漢王稱帝,也是在天子駕崩之後,篡位而得。

看著眼前榻上的這位“承平名臣”,寧綰朱實在是忍不住心內感歎——好年輕啊!此時的夏唯哲好年輕啊!

她從前曾經見過的那位夏唯哲,大約為了教導太子,殫精竭慮,未滿五十,就已經須發皆白。而眼前的這位夏唯哲,麵貌與自己印象中一模一樣,但是看起來卻要年輕上十餘歲,麵容也要柔和很多,不像前世裏寧綰朱見到的,錚錚鐵骨,無比剛硬。

青衣人見到寧綰朱仔細地打量榻上之人,麵上微露詫異之色,卻一語不發,靜靜地從旁觀察寧綰朱。

隻見寧綰朱慢慢來到夏唯哲身前,開始打量他麵上和身上的種種印記。夏唯哲麵上,赫然黥著兩排青色的字,一麵是“刺配”、一麵是“柳州”。寧綰朱一邊看一邊更是心驚,前世裏夏唯哲可能確曾經曆過宦海沉浮,但是絕無可能曾經被“刺配”柳州。

再看夏唯哲敞開的胸膛之上,未受傷的右胸之上,竟被生生用烙鐵之類的工具烙上了一個印記。寧綰朱也說不出來,這個究竟是何圖樣,似花非花,似樹非樹,枝枝蔓蔓,像是珊瑚枝一樣,但是花樣甚是繁複。夏唯哲左胸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印記,兩邊對稱無二,但是左邊的烙印被那個碗口大的傷口蓋住了大半,隻留些邊緣的圖樣。

夏唯哲身上留下這樣的烙印,想是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隻見他身上的烙印,大約是十幾日之前所受的,已經結了痂,有些痂脫了,露出粉紅色的新肉出來,在一盞油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恐怖。

寧綰朱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心道:這不會是要讓她將這一模一樣的紋樣烙在別人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