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琮說要送耿璋去山東鹽場,那便是要他去做鹽場的苦力了。耿璋一聽到這裏,心頭一嚇,險險又暈過去。
萬般無奈之際,耿璋隻好盡力撇清自己與此事的關係,他哭得滿臉都是淚,抱著耿琮的大腿,說:“大哥,我真的以為那藥,對嫂子沒有什麼大礙啊!婦人們不都時常吃點這種藥物麼?我想著哥哥與嫂子多還年輕……”
耿琮腳上輕輕一勾,耿璋立刻飛出去一丈有餘,脊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你個無恥之徒,下藥害人,難道還有理了?世子夫人服用藥物之後,昏迷不醒,如今生死未卜,你竟然還敢在耿世子麵前說這個!”旁邊永昌幫著開了腔,而耿琮如石刻一般的麵部,雖然與適才一樣,沒有半點表情,此時卻因為他眼神的變化,生生多出一種令人動容的哀戚來。
裏麵的人聽了,卻唬了個不住。
耿琮冷冷地對摔在地上的耿璋說:“講,到底是誰將這藥物給你的,給你藥物之際,又是怎麼說的?講——”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耿琮一聲厲喝,在場之人,每個人的耳鼓都震得嗡嗡直響。此刻的耿琮,仿佛凶神附體,眾人無不能聽出他那無可宣泄的憤懣與刻骨的仇恨。
“你若是不說,便休怪我箭下無情。”耿琮說著,再度張弓搭箭,對準了耿璋,直到最後放開弓弦的一刹那,才突然變了方向,卻是對著怡然堂前麵的一隻石雕獅子射去。
隻聽輕輕地“嗤”的一聲,那柄鐵質箭頭的羽箭竟然沒入了石雕獅子的胸前。耿璋瞪著那柄羽箭,木然軟倒在當地,幾乎爬都爬不起來,他此前在做那些針對自己胞兄的事情之前,從沒有想過胞兄竟然這樣勇武,更沒有想過,這個實心眼兒的哥哥,便真的能狠下心。
一時怡然堂前極靜,眾人隻聽耳中細碎的一陣陣開裂之聲,不少人還在尋那聲音的來源,卻聽“砰”的一聲,怡然堂門首左麵的石獅,竟然被耿琮一箭勁射,從中裂開,獅首的一塊青石從底座上滑了下來。
“好——”永昌治下的士兵,一個個都是識貨的,卻也未曾見過耿琮這等神乎其技,震天價地喊了一聲好。而永昌則在一旁暗暗頷首,心中竊喜,今日能將耿琮這樣勇武的將才,完完全全納入麾下,他實在是賺到了。
唯一心膽俱裂之人是耿璋,他突然起身爬起來,貼著怡然堂的大門,拚了命也似地拍著門板叫門。“耿玉大哥,求求你,這藥物分明是你交給我的啊,不是說對身體全然無害的麼!國公爺,國公爺這事兒您也知道啊,你要為小侄做主啊!……”
裏麵耿玉聽見動靜,臉色也嚇得慘白。剛剛陳和的人頭被扔進來的時候,他便知道大事不妙。再一查問,才發現怡然堂早已四麵八方被圍住了。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耿玉一狠心,突然拉著耿亦冼的衣襟就跪了下去,衝著耿亦冼“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哭道:“父親,父親,今日隻有您能救孩兒了啊!”
耿亦冼駭然道:“什麼?玉兒,你給外頭那小子的,就真是能致人死命的毒藥?”
“父親,我這也是為父親考慮啊。您想,那寧氏與宮中之人走得近,賜婚的旨意又是今上親自下的,這很明顯上頭屬意琮大哥,您想想,您綢繆了這麼多年了,倒頭來,讓這樣一個無關的小子,將爵位襲去了,您如何能夠甘心,而我地下的娘親,又如何能甘心啊……”
耿亦冼一伸手,“啪”地在耿玉臉上狠狠抽了一個耳光,“所以你就這麼瞞著我,自說自話,去招惹外頭那個無法無天的東西——”
耿玉臉上被打得火辣辣地疼,心中將這位父親咒罵了無數遍,嘴上卻扮著可憐,道:“父親,大錯已經鑄成,眼下隻有父親才能救孩兒了啊!”
耿亦冼望著與自己麵貌肖似的孩兒,心中畢竟還有幾分憐惜。這一遲疑,立即被耿玉看了出來了,“父親,隻要您堅持,說是琮大哥那媳婦有違孝道,對您不敬,是您之前吩咐將她除去的。隻要您一口咬定,是大嫂不孝,您一意要處置她,琮大哥又能說什麼?”大周宗法製度,耿亦冼是族中爵位最高之人,若是族中有人直接忤逆於他,他確實是可以代表宗族做出決定,將忤逆之人置於死地——隻是需要大開祠堂,召回全部族老,若是有族老反對,那也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