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耿玉卻在勸耿亦冼出頭,將此事扛下。那麼對於耿亦冼來說,便隻是處置兒媳的程序錯了而已。但若是耿琮認定此事乃是耿玉所為,則有可能當場就殺了耿玉。
耿亦冼又氣又惱,唇邊的一絲小胡子一翹一翹地。他不是不曉得認下這事兒的後果,首先寧家就會與他沒完。而他私下處置皇家指婚的媳婦,皇家究竟會怎麼看待……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不堪設想,這樣也不行啊!耿亦冼頭疼地哼了一聲。
可是耿玉卻如同外頭耿璋剛剛那樣,已經膝行兩步,死死地抱住了耿亦冼的大腿,哭得滿臉是淚,道:“父親,孩兒知道錯了,是孩兒行事莽撞,可是……這節骨眼兒上,您若是不垂憐,就是生生將孩兒往死裏逼哇!”
耿亦冼倒是很想問問耿玉,到底是誰往死裏逼著他給人家媳婦下死藥的。
這耿玉,也不曉得承了誰的性子,唱念坐打俱佳,從腰間掏出了防身的匕首,遞給了耿亦冼,帶著哭腔道:“父親,既是這樣,孩兒也不想偷生,隻求父親能親自送孩兒一程,讓孩兒有機會去地下見拜見母親大人。”他說著他俯身在地,哀哀哭泣。耿亦冼看著,一時便心軟了,隻道:“罷罷罷——一會兒我出麵認了此事,不過我隻說想小懲大誡,而你隻說你將藥物弄錯了便是。”
耿玉心裏暗恨,曉得自己這位父親也不是一個能抗事兒的人。隻是他眼下指著靠耿亦冼上位,等他收拾了耿琮,掙上了國公府世子之位,便再行培植私人,將耿亦冼完全架空,大權盡落己手,這才不枉他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又在耿府裝了這麼久的孫子。
可是耿亦冼嘴上雖然說他會認下此事,但是怡然堂的大門打開的那一刹那,耿亦冼依舊覺得自己連腿肚子都在抖。外間耿璋連滾帶爬地進來,身上帶著一股臊臭,顯然是在外頭的時候嚇得太狠了。
而外頭的耿琮,見到耿亦冼,似乎無喜無悲,麵上的神情一點兒也無,卻默默從箭筒之中摸出一枝羽箭,搭在手中的鐵胎弓之上。
耿亦冼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要出麵來抵擋這個煞星殺神。“咳咳,那個,琮兒,寧氏的事,她不事翁姑,不敬長輩……”耿亦冼剛剛說到這裏,耿琮的鐵胎弓便已經張開了,箭簇穩穩地對著自己的前胸。
耿亦冼頭一反應就是想讓開,可是卻被自己身後頭的耿玉攔腰抱住。這作死的,耿亦冼心想,耿玉這小子分明就是將他當了人盾了。“國公府侍衛,還不上來護著國公爺!”耿玉躲在後麵,其實也很怕他老子突然一下子反口,將自己給賣了,靈機一動,令怡然堂僅剩的侍衛們圍了過來。“上前護住國公爺的,領陳和的職務俸祿,另外重重有賞!”有些個膽大而不知死活的,便攔在了前頭,護住了耿亦冼。
耿亦冼稍稍覺得安心些,底氣也更足些,這時候提氣高聲繼續說道:“……本想對她小懲大誡一番……”話音未落,隻聽“啊”的一聲慘嚎,國公府的一名侍衛已經倒在地上,羽箭貫腦而過,地上紅紅白白的一大灘,極是可怖。
一見到有性命之憂,鄧國公府的侍衛們都是駭得連連向後退去。而耿琮則輕輕的將手一招,大約有十餘名永昌手下的士兵,手持利刃猱身而上,隻放過了耿亦冼、耿玉、耿璋三人,瞬時之間,已經將國公府的幾名侍衛砍翻在地,剩下的侍衛們紛紛舉手投降,連聲道:“小公爺饒命,小的們都不曾參與其事啊!”
耿琮又是將手一揮,士兵們已經將投降的侍衛聚攏到一處,令其都放下兵刃,圍成一圈跪下。就這樣,耿亦冼不過出來說了兩句話,已經全然大勢已去,再無防備還手之力。耿亦冼大駭之下,青白著臉,兀自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對耿琮道:“小子,你老子要處置你媳婦,你便待如何,難道你還想弑父不曾?”
耿琮慘然一笑,已經張弓搭箭,箭簇直對著耿亦冼。他的鐵胎弓有千斤之重,耿玉即便躲在耿亦冼身後,隻要耿琮一箭射出,則必定是個對穿的局麵。
永昌在旁暗想,隻要耿琮今日這一箭射出,殺了自己的嗣父,那麼無論出於什麼理由,耿琮都會為世人所不容。將來他必然隻能依附權貴的庇佑,在暗無天日之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