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耿琮則轉過身來,立在永昌身邊,麵對耿亦冼父子,淡淡地道:“皇長孫殿下,千萬莫與這樣的人——一般計較。”他將那個“人”字拖長了,後頭又說的含糊,仿佛就在說“人渣”一樣,將耿亦冼氣了個半死。誰料耿琮還繼續往下說:“今日晚間府中,陳和等一幹國公府侍衛,不服管束,犯上作亂,所幸皇長孫殿下帶了衛隊從此經過,見到這樣的情形,出手相助,助小弟一臂之力,擒住了作亂之人……”
耿亦冼已經跳了起來,指著耿琮亂叫:“反你個屁,你才是個十足十犯上作亂的……”他突然想起永昌剛剛那“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八個字,連忙把後頭幾個字縮了回去。永昌便陰惻惻地一陣怪笑。
而耿琮則很簡短地做了一個“劈”的手勢,永昌的士兵們立即去結果了剛剛在怡然堂已經降了的一幹侍衛,確保再無一個人可以留下作為活口證人。而永昌則繼續懶懶地道:“還等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報順天府,侍衛作亂,這麼大的事兒,又叫鄧國公府上折損了這麼多的人手,嘖嘖嘖……還不快去,拿著本王的片子去將順天府尹從被窩裏拽起來!”
耿亦冼連跳腳的力氣都沒有了,值今日一役,他經營了很多年的國公府,上上下下一幹得用的人,他打算留給耿玉的私人,眼下都已經成了一腔腔屍首。這叫他如何不恨,卻又徒呼荷荷。
而耿玉則在耿亦冼身後探了個頭,突然道:“耿琮,算你狠,隻是您今日也不算好漢,害你妻子這麼大的仇,換我是決計忍不住的,而你……”耿亦冼在耿玉身前,怎麼聽都覺得這話不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而耿琮聽到了寧裕給他的消息,心中已然大定,這時候微微笑著對耿玉道:“耿玉,你給我聽好了,今夜我確實是謹遵妻命,對你手下留情,不過,僅此一次,若有下次,便如此石!”
他說著,再度奮力張弓搭箭,向著怡然堂前另一隻石獅胸前射去。這次力道更足,而耿琮又施了些巧勁,一箭射過去,隻聽“砰”的一聲,那尊不大的石獅便四分五裂。耿亦冼父子駭然之下,都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耿琮則端正在永昌麵前行了一禮,道:“多謝殿下!”
永昌一副憊懶模樣,揮了揮手,說:“你先回去看你媳婦,這兒的善後都交給我了。總之你放心,絕不會出半點岔子!”
耿琮這才一躬到底,道:“殿下還請著一個人,將屬下的兄弟耿璋交到屬下府上!”永昌應了,耿琮便後退幾步出了國公府。國公府門外,林建義大約是奉了寧裕之命,依舊在此候著,耿琮見了他,連忙趕上去問寧綰朱的情況。而林建義則拍著胸口道:“所有人都不相信您真的就這麼鬧上國公府,就隻有小姐醒來之後堅持這麼說,也是小姐親自求的寧大人,寧大人才過來的這一趟。”
耿琮覺得心裏莫名其妙地一痛,接著一鬆。他一邊快步往北宮門那頭過去,一邊問:“馮大夫說了什麼沒有,太醫又說了什麼?”
林建義腳下加快,以盡量能跟上耿琮的步伐,他一邊說:“小姐早先不曾醒過來,馮大夫隻說隻怕是病人心中求生的欲望不強,因此即便餘毒俱已清除,病人卻遲遲不醒。可是後來不知怎麼,小姐就似做了個噩夢似的,一下子從昏迷之中掙醒,醒來就說姑爺您一定是去了鄧國公府了。”
耿琮心中酸楚,是他帶累了自己的妻子啊,卻叫她即便是在生死關頭,還在為自己擔心。他一下子憶起以往寧綰朱做噩夢時的情形,腳下不覺更快了。林建義在後麵追之不及,無奈地搖搖了頭,自行放慢了腳步,忍不住拈著胡子笑了起來。
進了寧府,耿琮直撲到了內院寧綰朱榻前,隻見寧綰朱此刻醒得雙眸炯炯,雖然臉色蒼白,可是一雙烏溜溜的眸子依舊骨碌碌地,看著耿琮的眉眼。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很久,寧綰朱突然顫抖著伸出小手,撫著耿琮的頭發,問道:“後來,忍住了麼?”寧綰朱還是很虛弱,說話之際有些氣喘。
她的手一時便被耿琮握住了,無數細細小小的吻便落在他手上,漸漸地,寧綰朱便覺得自己手上也落上了不少溫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