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口齒便給,一番話像是連珠炮一般蹦了出來,杜氏哭笑不得,心中深悔自己對這個小女兒太過溺愛,將她教得無法無天,可是又不得不承認,墨竹這番話,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
她一時心裏沒有主意,又擔心寧綰朱身子尚未好全,不敢跟寧綰朱說,之後偷偷地去尋丈夫寧永強。寧永強一聽,也將眉頭皺起來,細細地思索了半晌才道:“其實,林先生若是沒有妻室,倒不失為一個上佳的人選。”
這寧永強,心思可比妻子活絡得多了。他曉得這林建義是寧裕與寧綰朱身邊不可或缺的一名謀士,如今又已經與耿琮搭上了話,能結交一些軍中或是官中之人,這將來的前途,想必差不到哪裏去的。自己的女兒墨竹,一直是寧綰朱的親信婢女,若是有這個可能,試想寧綰朱也一定會樂意撮合林建義與墨竹兩人,那麼將來他自己,和長子寧大勇,在耿府的地位便會更加穩固。
因此寧永強聽了這話,倒是攛掇妻子找個機會去問問寧綰朱。
杜氏雖說愛女心切,但一麵又惦記著寧綰朱身子尚未好全,雖然有丈夫的意見在此,卻拖了好幾日才上去見寧綰朱。這幾日裏,寧綰朱還一直奇怪,這墨竹,竟然一直拉著一臉,一絲笑容也沒有,做起事兒來也沒精打采的,還經常出錯。她聽到杜氏說起,這才恍然大悟,曉得了墨竹的心思。
她笑著對杜氏說:“杜嬸兒放心,其實小花妹妹眼光挺好,林先生是個守諾之人,又急公好義。我倒是聽說過一句,他在南麵沒有妻房。若是他也能點頭,小花妹妹能嫁給他為妻,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照料著,豈不比眼下林先生一個人孤零零地強多了?”
她的意思與寧永強差不多,哪曉得杜氏卻領會錯了,隻道那林建義對寧綰朱十分重要,若是能以心腹婢女嫁之,對寧綰朱日後有不少好處。當下杜氏便連連頷首:“好好好,隻要小姐說好,那便好!”
寧綰朱看著杜氏一本正經的麵孔,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杜嬸,我隻是說,如果小花妹妹真的自己相中了林先生;問過林先生,那頭也能答應,那我又何不成人之美呢?”她說著拍了拍杜氏的手,道:“俗語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若是小花妹妹與林先生兩情相悅,我說杜嬸那,您就不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了。回頭我一定會令小花妹妹風風光光地出嫁。”
這事兒,寧綰朱卻是托了耿琮出麵,正式做媒之前,由他先是私下裏卻打聽了林建義的意思。
林建義早年曾隨邵揚巡視南方,漂泊慣了,便不想耽誤別人的閨女,因此也一直沒有娶親的心思。十來年前,還曾有人上門給他說親的,如今卻連問都沒人問起了,所以耿琮問起的時候,林建義倒是不由生出了幾分驚喜。
然而耿琮一說到,這說親的對象是寧綰朱身邊的婢女,這倒讓氣氛一下子凝固了,空氣中突然多了幾許尷尬的味道來——林建義沉吟不語,而耿琮卻泰然自若,笑吟吟地望著林建義。
原來,這林建義剛聽說了是墨竹,心裏頭便有些憋屈,他好歹也是有個功名在身的,雖說京中有言道“寧娶大家婢,不聘小戶女”,可是這還是令林建義稍稍傷了一點自尊心。
可是林建義再細想想,這樁婚事,對他的前程,隻怕是極有好處的。他追隨耿寧二人,眼下除了寧綰朱倚仗他為外事的臂膀,耿琮也頗有提攜點撥之意,若是他能娶了寧綰朱的心腹婢女,倒也隻會令耿寧夫婦二人更加信任他。等過得兩年墨竹成了媳婦子,也能幫手寧綰朱管家了,這耿府便更是能內事外事一體,鐵板一塊,從各處看,這門婚事,都是好處頗多。
再想想人——寧永強與寧大勇父子,林建義都是極熟的,這父子倆的人品秉性,林建義最是信得過。他也曉得這一家子日後有脫籍的打算,必定不會是久居人下的。再說那墨竹,雖然久在內院之中,林建義倒也見過幾麵。至於相貌麼,杜氏當年是杜家村裏的一枝花,生出的女兒相貌自然也不差,林建義絕挑不出什麼毛病。而當日寧綰朱出事,林建義也算是側麵了解到了墨竹那略有些秉直的脾性,倒頗對林建義的胃口。
這麼一想麼,林建義倒已經七八分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