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夫人這一胎可千萬經心著些,除了飲食、日常起居上頭,千萬不可再輕易受寒之外,也須得保持心緒寧靜,千萬不可思慮過度。否則,不僅對胎兒有害,隻怕夫人生產的那一關,也會十分危險啊!”馮正平雖然正告耿寧二人,孩子眼下算是勉強保住了,可是也諄諄告誡,囑咐寧綰朱千萬要好生保養。他還請了杜氏進來,將寧綰朱日常的飲食起居上頭的禁忌,一點一點地都說了,又安排了馮太太隔三差五過來探視,猶自不放心,臨走的時候在寧綰朱麵前又叨了一刻鍾,這才告辭出去了。
耿琮送了馮正平出門,回來的時候,寧綰朱正吩咐玉蘭帶著幾個新來的小丫頭將正房的窗門都打開,讓整間正屋都透氣通風。耿琮什麼都沒說,一下子從背後抱住了寧綰朱的雙肩。玉蘭急急忙忙地指揮大家趕緊退到正院之外,留著一整間敞亮通透的正廳給夫婦兩人說話。
寧綰朱猝不及防,詫異地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麼?”耿琮這時將滿是胡茬的麵孔貼在她嬌嫩的麵孔上,讓寧綰朱覺得微微有些疼。
“沒什麼,是我不好!”男人的聲音極其低沉。
寧綰朱轉過頭來,同時也輕輕地掙開男人的雙臂。她一雙妙目在耿琮麵上轉了幾轉,見耿琮的眼中此刻布滿了血絲,麵容也憔悴不堪。她再聯想到最近幾日,耿琮忙起來的時候,幾乎也是整日整日地宿在宮裏。寧綰朱突然福至心靈,開口道:“次回,難道,皇上又要禦駕親征了?”
耿琮長歎一聲,將自己的額頭埋在寧綰朱的頸窩裏,說:“是我不好!大夫已經說了你萬萬不能過度思慮的……”耿琮覺得妻子實在是太過聰明,自己隻提了個頭,寧綰朱已經猜到了後頭。“你要是不把實情告我,讓我東猜西猜的,那才糟糕呢!”寧綰朱笑著安慰耿琮。耿琮這才將近來朝中發生的事情緩緩地都說了出來。
原來,皇上又打算對西北動手了。如今高麗情勢已定,遼東穩了下來,雲南沒有異動,整個大周的邊境,隻有西北犯邊的韃子卻又一日比一日猖狂起來。上次禦駕親征,因為權妃在宣同香消玉殞,所以最後也未曾按照原計劃將韃子再向西驅逐三千裏。眼下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西北邊軍正是士氣正旺的時候,而皇帝本人,老而彌辣,胸中熊熊燃燒著新仇舊恨,打算乘此次出征的機會,一舉功成,令大周西北邊陲的平靜至少能再維持個一百年。
“皇上有意將宮中執金吾的精銳帶去西北,也就是說,我有可能隨軍出征,不得在你身邊照料。”耿琮臉色有些發白,一雙漆黑的雙眸緊緊地盯著寧綰朱的雙眼,想從她眼中看出什麼來。隻要寧綰朱眼中流露出一丁點兒的害怕、或是哪怕片刻的乞求之色,耿琮便會說服自己,他就算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在京中留下來的。
可是寧綰朱一雙明淨的大眼睛眨了眨,臉上神色不變,隻道:“夫君且令妾身想一想吧!”
她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腰杆挺得筆直,令耿琮反而愣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寧綰朱丟給丈夫一個笑容,自己輕輕地扶著後腰,出門,徑直去了西廂。她在西廂門口轉過身來,沒好氣地大聲說:“好了,你們幾個莫要再探頭探腦的了,進來接著忙你們的吧。”玉蘭在內院門口“唉”地應了一聲,連忙招呼了小丫頭們進內院。隻是大家都擠在院子裏打掃,既沒有人敢去西廂打攪寧綰朱,也沒有人敢進正廳裏去接近耿琮。大家夥兒都聚在院子裏將青石鋪的地麵掃啊掃啊,恨不得那石頭上也再立時長出些灰來。
寧綰朱可不管外頭丫頭們的心思。她隻一個人坐臥在西廂之中,想要靜一靜,將腦中的思緒理一理清楚。
她是寧願耿琮能跟著皇上去西北的。像耿琮這樣的男人,心底都湧動這建功立業的渴望,更何況耿琮曾在西北待過很多年,並且在那裏嶄露頭角,得到皇帝的賞識,那裏幾乎是他的福地。若是將他強留在身邊,隻怕耿琮嘴上不說,心裏卻會憋悶的。
可是,放男人去西北呢,等於將自己一個人置於險地。這個孩子,好不容易到今日算是保住了,聽大夫說,往後還有六七個月,這六七個月裏,往後還得事事經心,半點馬虎不得。鄧國公府那邊,如今雖然已經去了耿三一家,算是除了一個鬧心的,可是來自鄧國公府的威脅,其實一點兒也沒少。而寧家自從寧絡紫被打發出去之後,家中和睦了不少,連晏氏那頭也不出幺蛾子了,可是寧絡紫去了長春侯府,常世寧那頭,卻難保不會給寧家,甚至自己這裏下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