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耿琮又回了宮中當值。寧綰朱這才知道,耿琮是得到了和羽夫人回京之後的消息,抽了空去將她老人家親自送到北宮門外賜第的。
葉嬤嬤當晚就陪著寧綰朱陪了一宿。寧綰朱急欲知道墨梅的情況,拉著葉嬤嬤直問。然而葉嬤嬤卻早就從耿琮那裏聽說了寧綰朱的近況,再三強著寧綰朱好生歇息睡下。說來也奇,有葉嬤嬤在屋裏,寧綰朱倒像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雖然她抓耳撓腮地想知道墨梅的情形,可是在葉嬤嬤的安撫之下,還是很快便進了夢想。
反倒是在外院客房裏頭,墨菊拽著久未見麵的親兄長全明旭,細細地訴著別情。兩人又是哭又是笑的,幾乎說上了大半夜。全明旭將來是打算在京中長居,這可將墨菊高興壞了。而墨菊則告知兄長,寧家給她安排的親事。全明旭聽說是嫁給了耿琮以前的下屬,也是個身懷武藝的將官,立即來了興誌,站起身說:“這個正好,讓哥哥掂量掂量他,看看他又沒有資格做我的妹夫。”說話之際,頗露出一些睥睨天下的意思。
墨菊則指著窗外,那尚且黑沉沉的天空,皺著眉頭說:“哥,你是說,現——在?”
她說著拖長了聲音,全明旭也意識到自己太著急了,也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起來,笑聲裏全是明快。墨菊察言觀色,也覺得全明旭心中應該是全無芥蒂,那麼,哥哥與大周公主,也就是以前的小丫頭墨梅之間,便再無瓜葛了?
墨菊猜得不錯。全明旭這一次隨著安榮公主出降高麗,一直在暗中幫扶,從不曾露麵,但是卻披荊斬棘,默默地為安榮做了不少事。安榮初到高麗的時候,也頗為艱難,高麗王族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之際,王族之內,竟然仍是各自為陣,爭權奪利,給安榮找了不少麻煩。初時高麗王對安榮也並不好,隻曉得寵信舊人,將自大周下降的安榮當一座小佛一樣供著,卻從不親近。
後來還是葉嬤嬤與安榮想了一個折兒,趁高麗內亂之際,直接引大周邊境的守軍,以“剿匪”為名,剿滅了高麗西北境的一隊亂軍,並且直逼高麗都城。在這時候,由全明旭出麵,領著公主的隨從,殺進了高麗兵部,奪了虎符,逼高麗王降旨,最終成功地將高麗王族的兵權交到了安榮的手裏。
這些過往,第二天白天,寧綰朱則細細聽葉嬤嬤又說了一遍。葉嬤嬤是最會講故事的,講到精彩轉折處,寧綰朱竟能聽得屏住呼吸。葉嬤嬤講到最後,說起高麗王從此信賴安榮公主的能力,從此一心一意地與公主一起過日子;而全明旭則因為與公主相處得久,難免瓜田李下。他見高麗已趨安定,便甘願退出,選擇與葉嬤嬤一起返回中原,一來可以看顧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二來,也想在京中尋個差事,以實現心中的抱負。
寧綰朱想起全明旭與安榮之間的往事糾葛,心裏不禁有些悵悵的。她遲疑著問:“高麗內亂是不是尚未全部平息?全小哥就這麼隨您回來,他倒也放心得下。”
葉嬤嬤似笑非笑,眼光落在寧綰朱麵孔上,開口道:“這個要歸功於皇上了。因權妃之事,皇上傳令高麗王誅了呂氏一族。那呂氏本是高麗境內對王族最大的威脅,這次傾巢而覆,高麗王又乘機打擊政敵,如今高麗上下,已經盡數奉高麗王的號令。日後憑著王與公主的手段,高麗全境必定是長治久安的,所以全小哥回來的頗是時候。”
寧綰朱聽了這話,麵上突然一熱。她囁嚅著道:“嬤嬤,怎麼講?”
葉嬤嬤笑著拍著寧綰朱的手道:“你不正在發愁,該不該讓你那夫婿隨軍出征麼?”
寧綰朱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如今軍中良將並不多,說句實在話,派誰出征,皇上心中自有打算,他或許會對耿世子有所體恤,但是卻絕不會因為耿世子的所請,就容他留在京中照顧妻室。”葉嬤嬤說得一針見血。
“是!”寧綰朱斂下雙眼的眼皮,靜靜地說。她也不想這樣,她覺得男人該當建功立業的時候,便該讓他去,何況除了這京城,耿琮不僅能夠遠離國公府對他使出的種種詭計,更能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殺出一份軍功來。這對耿琮而言,隻怕分量要比那世襲的國公爵位要重得多了。因此寧綰朱對自己說,如今她與耿琮夫婦一體,該當信任耿琮,並且支持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