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這話出口,院子內的幾位,連葉嬤嬤胡妃孫嬪在內,都是驚詫莫名。以耿琮那性子,怎麼會與皇長孫說這樣的內宅之事?
可是偏偏永昌的身份擺在這裏,耿府上下,又哪裏好對這位貴人的要求拒絕或是質疑的?
而說這話的時候,永昌隻背著手靜靜地望著寧綰朱。他看著對麵這位小腹已經隆起,卻麵白氣弱,看上去嬌弱不堪的女子,永昌眼中似乎總有一種晦暗不明的東西。
這時候,永昌背後,胡妃與孫嬪的臉色也難看得緊。堂堂一介皇長孫,在臣子的院中說這樣的話,其實甚是無禮,更何況這臣子如今在軍中效命,甚至不在府中。可是永昌的臉色卻十分奇異,仿佛絕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豈料,寧綰朱卻突然低頭,扶著葉嬤嬤的手道:“嬤嬤,我肚子痛!”她說話之間,已經臉色蒼白,額角上已經微微見汗。葉嬤嬤也是慌了神,連忙對永昌說:“殿下見諒,夫人的身子一直不適,不能再待客了。”她就差直接說“殿下請回吧!”
永昌一看慌了神,若是寧氏出了什麼事,回頭耿琮那裏他沒法交待。他一抖外袍,踏上一步,問葉嬤嬤:“有什麼本王可以幫得上忙的麼?”
這時候耿府的仆婢早就一擁而上,而眾人團團圍住了寧綰朱,幾乎連永昌看不見人叢裏頭寧綰朱的麵孔。葉嬤嬤已經不假思索地一一吩咐下去,請大夫,扶夫人回房,著人感激燒熱水,將藥爐溫上……
本來胡氏也有心要插手幫忙的,卻被永昌那一嗓子給毀了,丈夫身為一介皇子之尊,竟然這樣關心別人家孕婦的身體。若是有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這事兒,還不曉得會傳出什麼樣的流言來。當然,她多多少少是曉得些永昌的心思的,與永昌真實的內心相比,或許,流言根本不算什麼。
再說,寧府上上下下頃刻間已經全部為寧綰朱而忙了起來,永昌等三人不僅是看客,更顯得礙手礙腳的。於是胡氏在永昌耳邊軟語說了幾句,永昌總算是點點頭,與葉嬤嬤道了一聲歉,自己攜了一妃一嬪匆匆忙忙出門,卻留下了兩名隨身的侍衛守在耿府外頭,隻說是一有任何消息,便即送到皇長孫府裏來。
也不曉得回去這一路上,孫嬪是如何安撫永昌的,總之回到皇長孫府,孫嬪並無任何處罰,而胡妃卻被永昌遣回東宮去陪太子妃張氏了。胡妃滿腹辛酸,有口難言,但是麵對太子妃的詢問,也隻得挑一些無關緊要地說了,心中暗暗禱祝,隻希望此次耿琮出征,能夠平安回轉,而寧氏這次也能度過難關。否則日後,還真不曉得有多少饑荒可打。
太子妃張氏從胡妃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終於歎道:“寧家那孩子,也是頗多磨難啊!”說著吩咐庫房,取了不少出自大內的名貴藥材,吩咐給耿府送去。
耿府那頭,循舊例,請了藺太醫與馮大夫來,馮太太聽聞,擔心寧綰朱出了什麼事兒,也隨著一起過來。三人在北宮門外遇見了,一起進來,給寧綰朱診了脈。藺太醫資曆老些,先說話:“夫人脈象甚好,沒有什麼大礙啊!如何這樣急傳喚我等過來呢?”
馮太太熟諳內宅的門道,見到葉嬤嬤的神情,就笑道:“怕是夫人之後要閉門謝客,不再見不想見的人了吧!”
葉嬤嬤被馮太太這話逗得笑了起來,也說:“誰說不是呢,隻盼著幾位大夫千萬不要錯過這個收診金和藥材費的好機會。”一時眾人竟皆大笑,寧綰朱即便臥在榻上,也免不了莞爾微笑。
隨後,皇長孫府留下的兩名侍衛便打聽到,藺馮兩位大夫,一直在耿府留到二更才離開。而耿府則向馮正平自家開的藥鋪購入了大量的上好藥材,仿佛耿府的主母立時便成了藥罐子。
皇長孫府那邊,翌日便包了一大包藥材,隻叫一個粗使的婆子送來,來人什麼都不說,但是言下之意卻是昭然的——不過為那日孫嬪與永昌登門賠不是而已。寧綰朱見那藥材也不甚對路,也不曉得皇長孫府上眼下是誰在當家,給她這麼一名有孕的婦人,除了不少上了年紀的老參之外,也送了些虎骨熊膽之類的過來,叫人看著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但是寧綰朱卻照單全收,一轉手,將不少得用的藥物都往西北送了過去。如今軍前正是缺醫少藥的時候,為何不讓皇長孫府上也出出血,做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