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完,寧綰朱隻淡淡地說:“天色已實在晚了,綰朱謝過夫人的好意。夫人這還是請回吧!”
晏氏此前得意之際,想要看寧綰朱的笑話,結果將話說岔了,反而與這頭鬧得有些僵。這時她借坡下驢,順勢起身,隻說:“我也是好意,你父親擔心你的安危,這幾日一直是茶飯不思的。”其實寧裕這些日子一來都在衙門裏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幾日沒有踏入家門了。
寧綰朱見她提了寧裕,不由得不軟了下來,垂下眼簾道:“是,女兒知道了。”她此前已經改口,不再稱呼晏氏做“母親”,隻叫“夫人”,這時終歸還是放軟了態度。
晏氏帶著金媽媽一走,寧綰朱坐在正廳裏,默默地閉目沉思片刻,突然雙目一睜,仰頭對葉嬤嬤說:“嬤嬤,我要去前麵花廳,您著人將林先生和全小哥都請來吧!”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澄澈冷睿,與早先幾日那個慵懶閨中少婦的模樣相比,此刻簡直換了一個人。
葉嬤嬤尚未答應,墨菊已經興奮地說:“好,我這就去前廳安排。”
葉嬤嬤看著寧綰朱,忍不住提醒:“小姐,外頭確有這樣關於姑爺的流言,可是您也該多顧著些身體。雖說前些日子您身子養得不錯,可是這離臨盆沒有多久了,您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了啊!”
寧綰朱點點頭,朝葉嬤嬤一笑,說:“多謝嬤嬤想著。隻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肅然,眼神堅毅,“若無旁人已經盯上了耿府,我那位繼母,又怎會沒來由地便登門,她又怎想的出這些話來說與我聽。”她端坐著身子,右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毅然決然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與其這樣耗著坐以待斃,倒不如眼下好生盤算起來,也不算晚。”
她說著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腹,道:“嬤嬤說的是,我這個孩子,來得恐怕不是時候,可是我這做娘的還是想要將他好好護起來。”
葉嬤嬤眼光一黯,隨即也明亮起來,給寧綰朱打氣,道:“小姐,您且看著大局,具體的事情老身一並給您擔待了,您這一胎,一定是千穩萬穩的,且千萬不要先自己說喪氣話。”
寧綰朱卻苦笑:“我這是哀兵必勝,若是次回在西邊……”她說道這裏,拚命搖了搖頭,似乎要將腦袋裏的念頭甩出去,接著扶著葉嬤嬤,一步一步,來到前廳。
墨菊安排的很是周到,前廳擺了屏風,將眾人隔開。而入夜了天氣寒冷,墨菊便趕緊叫人擺了炭盆,又放了些柑橘水果,免得新炭焚起來有煙氣。一切不過半盞茶的辰光便收拾停當。而全明旭與新婚燕爾的林建義幾乎同時趕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大多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是,西北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京中的流言已經傳得這樣不堪,要是寧綰朱還不聞不問,林全等幾個人,便憋不住要自己動手了。
“什麼?京中竟有這樣的流言?”寧綰朱聽完了林建義所說的,隻坐在屏風後頭,半晌都沒有發話,口中又苦又澀。剛才林建義說了,按照晏氏所說的,耿琮陣前投敵,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流言。然而如今,各式各樣的傳聞就像是一股無形的潮水,迅速地朝整個京城湧來。其中對於耿府而言,最為難以承受的是——竟然有人在傳耿琮在西北謀反,帥舊部圍住了皇上所領的大軍。
“小姐請放心,這傳言大多不盡不實,我細細查問過,傳回來的消息裏,細節上根本不堪一擊,不值得推敲,京中太子監國,又有皇長孫坐鎮,必定不會聽信此等流言。”
寧綰朱的話語雖然還算鎮定,可還是無法完全掩蓋住她心中的焦慮:“那麼想來有心製造此等流言的人,目的並不是真的想令太子或是皇長孫殿下相信耿世子會有反意。而是……”可是她一時也想不出編造出這等流言的人,其用心何在。
“林先生,如今西北的局勢到底如何?”全明旭經曆了高麗朝中的血腥爭鬥之後,說話的語氣倒是改了十分的老氣橫秋。
“不知,如今隻有東宮太子一人,能夠見到西北過來的軍報。也有人說,叛軍早已將宣同往京中過來的道路完全封死,所以京中並無人知曉西北戰況。所以說,京中的流言說得這樣有鼻子有眼,十有八九是想要咱們自己先行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