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寧綰朱突然覺得一陣倦意襲上心頭,她忍不住嘟噥了一聲,道:“好困!”卻聽身旁一陣響動,卻是玉蘭,身子一搖便倒在大車中鋪著的厚厚的氈毯之上,昏睡了過去。
寧綰朱心中一驚,用力在舌尖一咬,疼痛令她瞬時清醒了幾分。大車簾子一動,隻見那於家的探進頭來,見到寧綰朱正瞪著眼睛看著她,不由得吃了一驚,輕輕地驚呼了一聲,“夫人!”
可是寧綰朱卻再也支撐不住,腦中一暈,立時失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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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再醒來,卻已經不知身處何方,眼前是一頂極素雅的帳幔,鼻端是淡淡的檀香味道,寧綰朱硬撐著坐起來,打量著她所在的這間房間,心中不禁泛起一陣異樣。
這是一間極其簡單的廂房,四麵牆上刷著白灰,房中的家具便隻有這一頂木床,和床邊的盥洗之物,便再無其他。房內隻她一人,曾經伴在她身邊的侍女玉蘭,此刻已經不見蹤影。
寧綰朱覺得心慢慢地抽緊,一到此處,她便覺得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襲來,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這才似乎令她稍微覺得好過了一些。
而這房間裏的檀香味道,卻越發地濃厚。奇怪,這屋中也沒有熏籠香爐之類,如何會有這等味道?
寧綰朱索性下床,套上榻前的一雙灰色布鞋,慢慢扶著牆往外走,她此刻覺得腦中兀自有些眩暈,然而卻似乎有一種力量一直推動著她,一定要好生看看這裏,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推開廂房的門,寧綰朱似乎鬼使神差地,往兩間廂房中間的一座小廳走去,絲毫也不曾猶豫,就如同她認得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似的。然而她內心的那種恐懼卻突然像是失了韁的野馬一般彌散開來——
這裏,她一定來過;
這裏,她極度熟悉;
這裏……可是這裏是哪裏?
“吱呀”一聲,寧綰朱將麵前小廳的門推開,走了進去。
隻見小廳正中,供奉著一幅烙在木板壁上的觀音像,像前供著一隻香爐,爐中騰起嫋嫋的香煙。寧綰朱剛剛聞到的這等檀香氣味,便是從此處來。
寧綰朱雙目含淚,雙膝一軟,已經在那佛前的蒲團之上跪了下來。她已經想起來這地方了,這裏,不久是前世裏她曾經被常世寧幽囚了三年之久的常家家廟麼?寧綰朱雙手合十,怔怔地仰首看著麵前烙畫上的觀音像,這世事或可說巧合,又或可說是無常。她前世在這裏香消玉殞,而今世,她曾經費盡心機避開與常家的關聯,可是如今,她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難道是常世寧設的局,她終究不曾逃開,自投了羅網?
又或是寧絡紫挾怨報複,處心積慮地要賺她來此?
那尊觀音像,始終以慈悲的目光注視著凡俗的眾生。寧綰朱仰頭看了良久,終於還是低下頭。我佛固然慈悲,可是命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她開這樣殘酷的玩笑。
命運的輪轉又轉到了此處,難道這裏會終結她逃不出的宿命?
一時間她竟突然想到耿琮,他這時在哪裏,會不會想起她,又會不會因為她失去蹤跡而感到心焦?片刻之後,寧綰朱這才意識到,原來在她軟弱無助的時候,原來她也會想起耿琮,原來她也會如此地思念那個人的肩膀。
突然一陣高而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姐姐真是好生虔誠,剛剛醒過來,便在這裏禮佛呢!”
寧綰朱不用回頭,便能聽出來人是誰。如今這一世,她依舊回到了這處令她受盡幽囚痛苦的佛堂,而前來奚落嘲笑她的,卻是她的親妹妹,也是這長春侯府的女主人——寧絡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