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信,我從沒有看到過,是皇帝對我有意隱瞞?那麼他是決意要元君宙死了?可是,並不像是那樣。我坐下來,仔細回想。
城南好像還是沒有什麼動靜。趙顯和君宙的部隊遭遇,不該如此平靜。
莫非……我想起阿宙說要我相信他時的眼神。莫非他真的是不惜以自己的名節生命為誘餌,為社稷除奸,為我們母子解憂。須知沈謐握有星圖,而且與城內主帥勾結。如阿宙不殺他們,天寰不及時退位,不早早安排好趙顯。皇帝駕崩後,鹿死誰手,確實難說。
我究竟何去何從?此時就算阿宙拋出兩人首級,也可被趙顯視作叛軍大勢已去後的妥協。
皇帝的意思:“不用帶他們回宮,就地可斬”。阿宙就地被斬……
我迅速拿出懷裏的皇後金印,對一個侍衛吩咐說:“快去,如果南營門開,沒有和趙顯大軍開戰。假如之前五王已斬了沈,白二人頭顱,我命趙顯不得殺大王,送他到宮門來。”
那侍衛離開,七王妃眼睛一亮:“皇後,他們也許拿走了錦緞襯裏我的賀劄。但帽子裏麵,我才藏的是五王前些天送來信的原稿。本來是塊破布片,我便縫在帽子裏了。以免將來沒有對證。”
我對圓荷說:“取帽子來。並且問一句百年:有沒有藏信過?前方戰事有了結果,我就回宮。”
我走回正殿,坐在太一的身後簾幕裏。
群臣安靜的坐著,幾乎沒有人敢出氣兒。
太一穩若泰山,好像比那些上了年紀的人還經過世麵。
天寰的那件龍袍在他身上顯得太大了。
可他披著好像被鍍金的佛像一般,高貴莊嚴,毫不可笑。
圓荷取來帽子。我扯開帽裏,果然有塊布,真是阿宙的手跡。我匆匆一讀,心神為之紊亂。在十天之前,他就那麼告訴我們他的計劃。看來,他根本就不想篡位,哪有提前就把城內裏應外合告訴對手的篡位者呢?可是,現在隻能等待趙顯的消息了。
我把太一叫到帷幕裏,背對大臣們,把自己身上所帶的黃金龍鳳掛在他的脖子上,對他細細囑咐。他聽得認真,我把唇貼近他的脖子:“好孩子,你當皇帝了。我隻是太後,不再是皇後了。過幾年,新的皇後就來了。她和你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她會比我做的更好。”
約過了半個時辰,報告傳來:趙顯已帶著趙王到宮門。
洛陽亂軍,白營大軍,都放下武器。
群臣喧嘩,雖然欣喜萬分,但不知道究竟怎麼那麼快就有了勝利時刻。
我的侍衛把金印還給我:“一切如皇後所料。趙將軍到達時,趙王已斬殺沈白二人。他一番訓話,說服了白營大軍,說情真相。兩軍將士,要麼擁護趙王本人,要麼擁護皇帝,因此開門投降。”
我閉上眼睛,心潮澎湃。我走到台階之前對皇帝說:“趙王之事,需仔細審理,不能隨意處置。”
大家還未反映,羅夫人都來到了未央殿。
她躬身:“太上皇後,太上皇請您,趙王入太極宮。”
我出殿,阿宙被侍衛們押送著,他被反綁雙手,挺立在細雨裏。
他的鳳眼裏,春江麗水,桃花盛開。
那時節,雨打在他眼裏,花開在我心中。
人生若隻如初見,該是多麼美好單純。但我們也沒有這許多故事了
我歎息了一聲,隻是感慨,而非後悔。
我既然是女人,我一生都不懺悔。
十多年,那麼些紛紛擾擾,終於是徹底了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