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6章 番外 帝王愛(2 / 3)

她一再隱忍,直到忍無可忍,她抱著三個月大的天寰去找元修。

元修正與兩位美人在暖閣裏說笑。她們都穿著薄紗,元修白皙的胸膛露出一大片。

元修問:“你來有事嗎?”

她沉默。元修向美人們揮手,她們匆匆離去。

“我來是讓你抱抱孩子。”她一字一句地說。

“這孩子又不是沒人抱。我父皇不是三天兩頭要看他嗎?”元修懶洋洋地答道。

盧清致的身子劇烈地顫抖,她快被洶湧的情緒淹沒了。她走到元修身邊,說:“你的孩子,就該你抱!蒼天有眼,這就是你的孩子。你被什麼蒙了心,才有那樣卑鄙的揣測?你看看他,他跟你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公婆說你長得像你早逝的母後,滿宮兄弟,誰像你?你現在若不抱起他、發誓對他好,我立刻當著你的麵殺了他。”

她抽出一把匕首,刀鞘貼著繈褓裏天寰的嫩臉。

天寰水汪汪的黑眼睛突然不動了,他抽了一下小鼻子,不敢哭。

元修起身,好像不認識盧清致一般,急忙道:“你何必這樣,嚇到嬰孩。”

他俯身仔細審視天寰良久。孩子的眸子對著父親,驀然一笑,側臉現出淺淺笑渦。

元修不禁笑了,他撥開盧清致拿匕首的手,問:“你是天寰嗎?是我的頭生子?”

天寰眼珠轉轉。

元修把他抱過去,笑道:“你母親生氣了,是我不對。你像我。你是我第一個孩子,永遠是。”

他掃了一眼清致,冷淡中有一絲尷尬。從此,他對天寰態度大變,但和清致相敬如賓。

明熹帝駕崩後,靠幾個老臣保駕,元修繼位。內憂外患,還是令清致日夜擔憂。

她在椒房殿內忙於宮務。皇帝搜羅美人上癮,宮內仕女如雲。

每個宮中的信息,皇後都了如指掌。

清致知道,桂宮藏的女人是特別的存在,元修在太極宮內有暗道通往那兒。

她從未問過他。但是當有人密告她元修的承諾後,她決心去一次桂花盛開之地。

她其實是喜歡桂花的,但是她從不縱容自己的愛好。她隻守本分,能守好,便是幸運。

她帶上了天寰,因為那天是他的生日。六歲的天寰,得到了父皇異常的寵愛。今天晚間,皇帝必然到椒房殿與他們母子倆用膳。

她與那女子見麵,不穿皇後華服,隻穿素色裙衫。

她來得突然。那女子長發垂地,正坐在鏡台前,回眸間秀色奪人。

盧清致不要她行禮,笑道:“我早該來看望妹妹。我來替你梳頭。”

女子年少,麵帶敵意,沉默寡言,好像不知道她是中宮。

盧清致一邊替她梳頭,一邊娓娓道些家常。她已知道少女的來曆,所以隻說不問。

“皇後來這兒,不是為了這些吧。”女子道。

她的美豔中帶有一股豪氣,略顯生硬。但因為稀有,男人們卻容易迷戀上。

清致笑道:“我隻是探望你,畢竟外人不知道你的委屈,我心裏還是知道的。本來就是一家人。我兒子也來了,他在桂花樹下吃長命酥。你來看看他嗎?”

她打開窗子,讓女子到她身旁來。那女子凝視天寰,半晌才說:“真像他。”

天寰雖然年幼,但舉止間頗有儀度,宛如成人。他吃著宦官送來的長命酥,絲絲都不扯斷。他一邊吃,一邊仰視晴空下的金色香花樹,瞳子更見澄清,笑渦淡淡一點。

女子的麵頰上露出一絲慘淡的笑。盧清致說:“我見猶憐,恐怕就是說你這般的女孩兒吧。皇上呢……是多情種,愛過不少,可從前是見一個丟一個,對你自然不同。有你照顧他,我可以放心。這些年來,我守著孩子才能度日。天寰六歲,他像皇上,格外受寵。我也希望孩子能幫皇帝守住我們元氏的江山。妹妹,皇帝身體孱弱,太子幼小,若萬一皇上……我們母子……所以妹妹要幫我勸皇上養身安心,那就是妹妹賜給我們母子的福了。”

天寰察覺這邊有人,疑惑地轉過頭。女子立刻躲起來。

她對盧清致還是冷淡,連送都懶得送。

那夜,皇帝來為天寰慶生,見了盧清致,溫存地笑道:“今日好是靚麗。”

她不語。皇帝望著活潑笑語的天寰,每每走神。天寰早早吃完飯,對他父親耳語幾句。

皇帝道:“今夜我不走,我這幾天都會留在椒房殿陪你們。”

天寰想了想,“好。父皇,母後和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忙了一天,早點兒安歇吧。”

元修那夜抱著她在帷帳內纏綿,她仿佛在幾個時辰內消磨了一生的嬌柔。

她抱著他時,就輕輕訴說天寰的學業、天寰的趣事。她沒有想到,她和他已經隻剩下這個話題了。他倒像是聽得津津有味,握住她的手睡去。

風雨暴作,元修從夢中驚醒,忐忑不安,猶豫幾次,終於披起衣服道:“我要出去一次。你等著我。”

她知道他是去見那個女子,故意不問。

這樣的大雨,她慨歎。小天寰披散著頭發、穿著月白中衣走到廊下,盯著電光閃閃。

“天寰,回來!”她喊道。

天寰跑回來,陪著她等,見她憂心,就說:“母後不怕,有我。”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皇帝還未回來。她不禁憂心如焚,甚至想叫人們陪她去桂宮。

但她是皇後,如何做得?她隻好幫助天寰穿好太子的服飾。天寰有把小佩劍,他持著它,坐在正殿中等待。

元修終於回來了,他失魂落魄,渾身濕透,麵色蒼白得如同活死人。

她忽然害怕起來。發生了什麼?

元修瞅她的目光就像她是陌生人,可她是他的結發妻子啊。

她不語。天寰撲過去,抱著父親的腿,“父皇,父皇?”

元修置若罔聞,許久,他才拿出一個黃金團龍,掛在天寰的脖子上。

他與兒子私語幾句,臉上露出一絲淒切的笑,令清致痛徹肺腑。她猜到了。

他走到她麵前,低聲問:“你去過桂宮?”

“是。”

他不再看她,抱住兒子。他像病人一樣不斷地顫抖,神情麻木如死灰。

“父皇,你怎麼啦?我在,我在!”天寰喊道。他用小拳頭捶打皇帝,帶著哭音。

皇帝眼中湧出了淚,他抱著天寰,號啕大哭。

她心中一涼。這薄幸的男子,本來已打算丟棄他們母子。此刻,他卻隻有這個小小的兒子的保護。

清致走到了正殿,腳步一停。她將再也看不到那對父子在一起了。

她將文成帝的幾件舊衣服折疊起來,安放在箱籠內。手下撫過一件雪白的袍子,她恍惚回到了入宮見皇後的那天。

她十六歲,他十七歲。她驀然想起那白衣少年對遠處的她匆匆一瞥。

重新來過一次,他和她難道不會錯過?

她抱著陳年的白衫,聽鼓聲沉沉,這長夜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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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調:皇帝嵐輝

暖絮軟紅,知人春愁無力。此夜難寐,對皇帝嵐輝也不例外。

專寵後宮的袁夫人因感染風寒而早早入睡。他倆的小女兒夏初正躺在搖籃床內,還不能清楚地說話。嵐輝靠著搖床,端詳著她。孩子的眉目酷似他母後章德。

他本人幼年也像母後。可他長成男人後,是個風吹日曬的軍人,逐漸就不那麼相似了。

紅顏薄命,他不希望在女兒身上印證;傾國傾城,他可不願她那樣辛苦。

北帝駕崩的消息傳來,他惋惜,畢竟那個人還年輕。想必皇宮內孤兒寡母處境艱難。從前自己的父皇早逝,母後那般手段的女人都是用心血來換日子,一天一天熬到他成年才撒手人寰。北朝盧太後並不問政,以賢惠出名。權王奸臣重圍,那小皇帝怎能保住性命?他倒是替他們發愁。

有時候回憶往事,他都覺得母後狠。但沒有母後的鐵腕,他今天如何能坐穩帝位?

王紹等人秘密建議,可以在新北帝年幼孤弱、北朝政局動蕩的時候,圖謀北疆。他沒有答應。他不是乘人之危的人。為了表示對北朝的友善、對其先帝的哀悼,他還下旨令南朝都城禁止娛樂三日。

人們說文成帝是個絕美的男人,愛好丹青與美女,喜歡樂器與美酒。

嵐輝不同。他除了朝政戎馬,談不上有愛好。隻要是他認為應該做的事,就會堅定不移地去做。

袁夫人像是夢魘了,他忙走到裏間。銀發襯著那張天生麗質的臉,她喃喃地呼喚:“靈雋……”

他收住步子,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靈雋是誰?她為何要在夢中念叨?他從來不問。

因為他給過她承諾:守護她,就不問她的過去。

他跟著母後學習政務多年,不傻。可是,他不想知道答案。

對愛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寬容;對從前糊塗,才能給將來機會。

情,手心能握到多少,便是多少。就像他在疆場上浴血戰鬥,一寸寸地奪回失地。

他不想喚醒阿袁,看著她麵上的痛苦,又不忍心。

他抽出野王笛,違反自己的禁令,在昭陽殿前吹奏,溫暖的曲調從笛孔中飄上重霄。

阿袁似乎醒來了。他裝作不知,還是沉浸在曲子裏。

這首曲子是他童年時修竹和母後合奏過的。修竹是他的摯友。

其實他遇到阿袁那天,恰是修竹和母後的忌日。

母後章德的容貌,即使如阿袁這般絕代姿色,還是難以匹敵的。

母後的光豔,是一個傳奇。她就像日出時鮮花盛開的原野,美得席卷一切,逼人向她投降。

修竹姓張,他十二歲時為了給父親伸冤來到建康城。幾番輾轉,見到太後,並且最終雪恨。

母後欣賞這個小小少年,讓他隨侍東宮,當六歲的嵐輝的伴讀。、

修竹人如其號,風華高潔,恬淡清秀。就像暮色中的竹海,散發著莫名從容的魅力。他忠厚博雅,嵐輝從開始就與他合得來。

母後操勞國事,二十多歲時就偶見咳血。

修竹曾在神廟為母後祈禱,往身上一桶桶地澆冷水。他曾經告訴嵐輝,他想要報恩。

他們常等著母後下朝來,無論多麼累,她總是笑微微的,眸中光芒璀璨。

她和他們聊天。修竹學琴,他吹笛,母後會極其仔細地品評。在他們麵前,她並無凶狠專橫的模樣。

她有時像個孩子,若和修竹下棋輸掉了,會把棋子收起來,笑道:“重來吧!重來吧!”

修竹總是笑,全聽她的。

嵐輝十一歲時,已成了翩翩少年的修竹第一次說想回鄉。嵐輝直爽地問:“為什麼?”

修竹吞吞吐吐。嵐輝有點兒不悅,他不想讓修竹走。修竹家的近親都死了,他以為修竹能一直伴隨他。

但嵐輝不想勉強修竹做不喜歡的事情,他等母後表態。

母後把滿碗的玉棋子摔了一地,大聲對跪著的修竹說:“滾!誰要你陪我們!”

嵐輝好奇,疑惑母後為何比他還火。他從未見她如此動怒。

他躲在暗處,萬一母後要殺修竹,他決定挺身而出。

修竹玉麵飛紅,蹲身將棋子一顆一顆撿起來。碗缺了一個口,他隻好用衣服下擺包住棋子。

他站起來,啞聲道:“太後……”他沒說下去,大概是因為母後哭了。

修竹沒有走成。幾個月後,他成了母後的情人。他不到十七歲,而母後比他年長將近十歲。

傳聞不脛而走,朝野內外議論紛紛。修竹變成了男寵,對他的誹謗四處滋生。

本是世族子弟的他,成為人們輕視的對象。修竹卻好像並不在意。他開始協助母後處理政事。他一用心,則事半功倍。

嵐輝開始懂事,他並不反對他們在一起。他從來沒有問修竹最初是否出於自願。

他喜歡和修竹坐在母後的左右。母後是個妙語連珠的女子,她的笑聲能點亮人心。

他經常看到修竹注視著母後的眼睛,平靜無波,卻能讓他心悸。

這就是愛嗎?他不能問他們。他希望是的。因為母後那樣的美,修竹那樣的好。

嵐輝十三歲那年,母後得了一場重病。大出血後,她便纏綿病榻數月。

她文有修竹,武有驚鴻,還把嵐輝推出來監國。修竹極有魄力,手段層出不窮,讓嵐輝也驚訝。有人提醒他,提防男寵竊國。但他不信,因為修竹並未提拔過私人。

有一天,嵐輝伺候母後吃完藥,走到外間,見修竹獨自坐在荷塘邊,仰頭默默流淚。

他身子戰栗,簡直是在壓抑地抽泣。嵐輝想到外界的可怕流言:他們說太後其實是墮胎。

他心裏難過,不明白母後為何要冒險。他會容忍一個小弟弟的。讓外人撫養幾年,再帶進宮來,編一個理由,有何不可?若真有其事,修竹的痛一定刻骨銘心。

他不知應該如何安慰修竹,隻能拿出野王笛,吹上一曲。等到他吹完,修竹的淚也幹了。

他說:“謝謝你,嵐輝。你會是一個出色的帝王,可我和太後都擔心你太善良。”

嵐輝不覺得自己算善良。他隻是不太愛追究,不太苛求他人而已。

那次大病以後,母後咳血就越發厲害了。她不想讓人知道,每次發病後上朝,都會使用她從前不屑一顧的胭脂來掩蓋。

修竹在朝中的勢力越來越大。人們不知道到底政務出於太後的旨意,還是他的。

連嵐輝也不清楚,但他開始謹慎考慮修竹的歸宿。

嵐輝常常看到修竹扶著母後在荷塘邊散步,他覺得他和她是一個人。

嵐輝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女人,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膩在母後和修竹身側了。

母後病危時,修竹發指令殺死嵐輝的異母之弟閩王。這件事讓嵐輝第一次和他翻臉。

他將那份旨意甩在修竹的身上,“我是太子,你怎敢如此?”

“你當皇帝,閩王必須死。”修竹已蓄須,樣貌比實際年齡老成。雖然母後隨時有可能死去,但他好像並無憂慮,而且在朝堂上肆無忌憚。

“這是太後的旨意,還是你的意思?”嵐輝憤然問道。

修竹一笑,“我的。”

嵐輝轉身離開。

母後臨死的時候,修竹並不在跟前。

她拉住嵐輝的手,“原諒我不願和你的父皇合葬,他已經有兩名皇後陪著,我呢……不願意再當皇後了。你要善待修竹,你隻有這麼一個朋友,放他去遠地當刺史吧……他還年輕,你為他找個好女孩兒。但是……如果他死了,你就把他的屍骨放入我的陵墓吧……”

嵐輝抽噎。他已想好,讓修竹去魚米之鄉的荊州當刺史。修竹不是沒有野心,再也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了。

誰能料到,修竹在母後辭世的夜晚選擇了自殺。

他對嵐輝的要求隻有一個:讓他給太後殉葬。嵐輝痛哭,哭他傻,也哭自己對他的誤解。

葬禮前夜,嵐輝親手釘上了裝殮兩人的棺材。

第一個忌日來時,嵐輝禦駕親征,在蜀州平亂。日暮時分,他在河邊洗去劍上的血。

對麵的竹海讓他懷念起母後和修竹。他心情沮喪,戰事艱難,而他寂寞一人。

夜幕將至,他帶著小隊人馬來到竹林深處的一座寺廟。廟極小,幾個老尼慌亂成一團。嵐輝客氣地說自己是軍人,來投宿,並給些銀子。

老尼領他到後堂,對一個正在照看香燭的年輕尼姑說:“你把客舍去清理一下。”

嵐輝心神一蕩,他連對方的正麵都沒有看到,卻覺得這女人似曾相識。

他愣了片刻,問道:“那人叫什麼?”

“將軍,她不大會說話,也沒有姓名。初來時活像一個乞丐,瘦得沒有人樣。我們收留了她。她不是正式的尼姑,就在廟裏打雜。這孩子像是腦子有病,半夜裏常常會哭,還老喊叫。所以讓她睡在後堂一個空佛龕內,既能隨時照顧香火,也不至於打擾別人。”

嵐輝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憫。雖然並未看清楚,但他已覺得此女貌美。這樣的時代,女子遭受亂離之禍,隨處可見。他步入客舍,女尼鋪好床鋪退出。

這一次他看到了她的臉,心中湧起某種久違了的衝動。

他不由得對她笑道:“多謝你了。”

她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像是有幾分鄙薄。他找不出話來,隻能讓她離去。

那夜,嵐輝睡得不太沉。他想起後堂內的那名女子,輾轉反側,滋味難以名狀。

那樣的美女,必然有不凡的經曆。一個正常的男人如何舍得拋棄她?

他披衣起床,向後堂走去。他不想嚇著她,但是在上沙場之前,想多看她幾眼。

若殺戮是罪孽,看天造景色,便是一種放鬆。嵐輝放鬆的時候,還是認真的。

嵐輝愛以母後的標準去衡量美醜,所以還是首次遇到他過目難忘之人。

他才到佛堂,就聽見有人低聲哭泣。是那個女子?

他輕輕走近舊佛龕,掀開帷幕。光頭女子脊背抽動,淚流滿麵,越發楚楚動人。

她好像在夢裏無法自拔,呢喃著:“靈雋?靈雋?”

這裏沒有靈雋,隻有他嵐輝。他不會坐視她不管,推醒了她。

她睜大眼睛,眼神空洞。佛龕冷而硬,她都沒有一床好鋪蓋。

嵐輝不由分說,將她抱了起來。她忽然掙紮。嵐輝道:“我不會把你如何,我保證!”

他將她抱回自己的寢室,把她放在床上。她警惕地盯著他,入眠時的彷徨無助全然消失了。

嵐輝說:“你睡吧,我換個地方休息。”他把劍放在她的身邊,道,“這劍可以辟邪。我從十七歲用到如今,讓它陪在你身旁壓驚。我把你放在我心上了。我從戰場回來,就帶你一起走。我不會讓任何人監禁你,你要逃走,隨時都行。你心裏有結,不適合出家。而我可以護著你,替你安個家,一個像樣的有人真切關心你的家。”

女子不答。嵐輝想到即將開始的戰事,不禁有幾分憂慮。

畢竟他背後有一個國家,光有匹夫之勇,有什麼用處?

他若不回來……女子是否再次失望?他為不自信的念頭感到好笑,走到窗戶外說:“我要是死了,就不回來了。你把我的寶劍賣掉,造一座自己的房子。”

女子還是沉默。

嵐輝一去就是一個多月。他取得大捷,將敵人趕出了蜀州南部。

每當他高興的時候,就想起那竹林寺廟裏的美人。她會等他嗎?他沒有把握。

他輕裝上陣,趕去寺廟。在溪水邊,他就遇到了她。

“你是等我嗎?”他下馬摟住她。

她好像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到了。她伸出手指,摸摸他的下巴。

嵐輝問:“告訴我你叫什麼?”

女子不發音,隻做了個口型。嵐輝揚眉,“那我就叫你阿袁。阿袁,我叫嵐輝。想來想去,有件事我還是先告訴你為好,你再來選擇是否跟我走。”

阿袁好像笑了笑。嵐輝嚴肅地說:“我是個皇帝。”

阿袁瞪大了眼睛,許久才輕蔑地一笑。嵐輝想她可能誤會了什麼,可他就是不解釋。

她跟了他一個月,替他收拾雜務。眾人懾於他的威嚴,不敢對那個奇特的女人說些什麼。

嵐輝注意到她頭上長出的全是銀發,可他什麼都不提。

不知是誰遷就誰,他第一次得到了她。她非處子,身體反應極其誠實。

她好像比他更加投入,似乎想要抹去身上的曆史。

情事過後,嵐輝吻著她的額頭。他提出冊封她為貴嬪,她使勁兒搖頭。

“沒有名分也行?”他驚訝失笑。

阿袁認真地點頭。他笑出了聲,“好吧。如果我隻有你,名分有何關係?”

從此之後,他隻有阿袁。他並不後悔,因為她懂他。

他停止吹奏。彩雲追月,夜已深了。他掀開珠簾,他的阿袁正坐在床邊。

她看到他手中的笛子,笑顏一展。嵐輝賴在她的身旁,道:“我困了。”

燭影搖風,他與她攜手依偎。碧雲天裏再無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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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調:夫人楊鶯

這一夜,對她可謂霧失樓台、月迷津渡。她枯坐茫然,隻想挨到天亮。

“楊夫人,您還懷著身孕。”侍女怯生生地說。

夫人楊鶯已身懷六甲,她煩躁地擺手,“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眾人服侍她最是殷勤,因為她本來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從明日開始,她就要在掖庭守寡。她隻是前朝先帝的遺孀,新帝對她並無好感。

數月之前,她還揚揚得意,因為她將要生下與皇帝的第四名子女。

最近幾年,後宮所有的幸運都降臨在她的頭上。文成帝寵元夫人,在大江南北無人不曉。

阿爹要是活著,是不會讚成她入宮的。她的阿爹在一座小城開了家秤店。阿爹老是說:“鶯兒,要我說秤砣能稱斤兩,卻稱不了人心。”

鶯兒不信這個邪。她善於察言觀色,自幼出落得如海棠花般嬌豔。

顧客盈門,隻是為了一睹她的芳容。店中生意日漸紅火,阿爹卻一命嗚呼。

叔叔嬸嬸因為她的傾城之色,便待價而沽。她這樣的女孩兒要去富貴之家,隻能當偏房。

她不想把自己的賣身錢留給幾個蠢材,因此管他豪門巨賈,都被她托詞拒絕。

她的托詞是:“我要進宮。”他們便不敢阻攔她。

她嬸嬸刻薄她,“進宮?宮裏的美人多了去了。鶯兒你除了容貌,還有何長處?皇帝也有正妻,你去了後宮至多也就是個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