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絕地重生
這裏,是一座渺無人煙的深山。
山上叢林密布,怪石林立。此時,風雪連天,皚皚白雪覆滿了整個山頭,舉目望去皆是一片蒼涼的白色。
越走進深處,戰鬼和練小艾便越感覺到了一股仙氣,這裏顯然被擺下了仙陣。
練小艾奇怪地看了眼風晏,卻見他神色平靜如昔,看不出半點異樣,然而,自己心中的不祥之感卻是越來越深。
當他們走到叢林中心的時候,風晏終於停下了腳步。
“你們要找的那隻惡靈就在那裏。”伸手朝著漆黑的前方一指,風晏淡淡地道。
“哪裏?”戰鬼左顧右看卻什麼也沒看見,“風晏,你戲耍我們嗎?”
“有鎮魂靈石在他身上,你們又如何能看見?”
風晏倦然一笑,忽然目光一沉,右手掌心猛收之際,一塊亮晶晶的東西頓時被他從漆黑的前方吸了過來。
刹那間,眼前的景象變了!
戰鬼和練小艾驚訝地看見一團黑色的氣體正在前方不斷地嘶叫掙紮,卻脫不開身,顯是被仙術牢牢困住。
“原來你早就抓住他了?”戰鬼回頭,怒目瞪視著風晏,“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竟要我們苦等上三天?”風晏並沒有理會戰鬼,隻是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練小艾。
“這是鎮魂靈石。”
退了兩步,他靠上旁邊的一株老樹,淡淡地微笑,“現在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看著風晏臉上那淡淡的笑容,不知為何,練小艾的胸口猛地一窒,有些喘不過氣來,隱隱生疼。
深吸了口氣,她收好鎮魂靈石,與戰鬼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正欲上前,忽聽身後風晏輕輕地道:“小心些,其實它就是離殤!滅神咒並沒有完全消滅它,想來是靠了那鎮魂靈石的力量。”
這些話頓時讓練小艾的心結成了冰,她顫抖地回過頭,這才發現風晏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恐懼頓時將身心淹沒。
這時,陣中的離殤已叫囂了起來,嘶聲狂笑。
“風晏——風晏——就算我這一次真的灰飛煙滅,也能拉著一起!哈哈哈——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隻是將我困在這裏,卻不動手殺我,是因為你的靈力已經消失殆盡了——否則以你的性格怎可以假手於他人?”
“風晏,原來——原來你早記起一切了?”為什麼,她這三天來竟什麼也沒發現?
“離殤,原來你竟也這麼多嘴!”
風晏原本淡倦的眸光驀地一沉,指間金光一彈,朝離殤疾射而去,重重打中黑霧之中。
“啊——”離殤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原來,你還有靈力!”
風晏冷笑,“我隻是懶得動手而已!”
練小艾將信將疑地看著風晏,“你——”
“讓我看看你當了鬼差之後,劍術可有進步?”風晏看著練小艾,淡淡地微笑,那目光中是一片毫不掩飾的柔情。
練小艾一怔,風晏從未流露出這樣的神情過!
“小艾,什麼都別想,先收了它,以絕後患!”
被戰鬼厲聲一喝,練小艾頓時清醒了過來,銀牙一咬,強忍住滿心的疼痛和疑惑,與戰鬼躍入了那仙陣之中。
此時,離殤又淒厲嘶叫了起來,顯是被剛才風晏那金光所傷,聲音又變得模糊不清,卻隱隱聽得見風晏二字。
那是切齒的恨!
戰鬼已恢複了真身,大喝一聲,驅鬼魔劍已握於手中,大力往那團被困住的黑霧劈去。
驀地,離殤那如氣團般的身體忽整個爆裂了開來,往四處裏分散逃竄而去,卻被那無形的仙陣所阻,無法逃離。
練小艾眼疾手快,右手一抽,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層層劍芒頓時幻化為銀色劍刃朝那些逃竄的氣體疾刺而去。
伴隨著一聲慘叫,那些分散的氣團複又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團,但卻有滴滴黑血灑下。
戰鬼根本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轉眼間驅鬼魔劍又已劈至,那如夢似幻的刀光帶起一片耀眼的紅芒,直切進離殤的身體裏。
紅芒萬丈,伴隨著離殤一聲慘呼,巨響過後,四周一陣天搖地晃。
此時,天已微亮。當第一縷曙光投射而下時,半空中的離殤頓時化為了一股輕煙消失於無形。
終於——徹底解決離殤了!
練小艾鬆了口氣,霍然轉身,卻看見風晏正坐在樹下對著她微笑。
淡淡的笑意,倦倦的眼神,蒼白的臉。
“風晏——”
她一步步地朝他走過去,然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喂,你這樣,很嚇人!還想裝鬼嚇我嗎?”
她想裝著輕鬆,但語氣卻藏不住哽咽。
“是不是你還想再打我一拳?”
風晏眼睛裏滿是回憶,第一次相遇時,連他都沒想到這丫頭不出一聲便打人,那時,他還真是猝不及防。
“你好壞!”
練小艾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我忍得這麼辛苦,你早記起一切了,竟還裝作沒事一樣,跟我呆了三天。”
風晏伸手撫上她的麵頰,輕輕地為她拭去滿麵的淚痕。
“記得在地府時,我跟你說要你幫我找一件東西嗎?”
練小艾點頭,“你要我幫你找什麼?”
“回憶。”風晏眼底掠過一絲充滿眷戀的微笑,“我想你幫我一起找尋回憶。離殤雖讓我想起了很多事,但其中一些關於你的記憶卻是模糊的。你陪我下了三天的棋,讓我想起了從前的一點一滴……”
“你這個笨蛋!你知不知道,你若想起以前,你會——”她語聲哽咽,已是無法再說下去。
“會死。”風晏淡淡地接口。
“風晏,我不要你死!”練小艾嚎啕大哭地撲進風晏懷中,“你死了連鬼都做不成,我就真的永遠見不到你了!我寧願這樣,想你的時候,跑來偷偷看你一眼。”
“傻丫頭——”輕撫著練小艾柔順的長發,風晏心中湧上陣陣疼痛,“如果你是我,你願意忘記我嗎?”練小艾埋首在他懷中輕輕搖頭。
“你不願意。我自然也是不願意的。”
練小艾驀地抬頭,迷蒙的雙眼綻放出一絲希望,“我們去找月姑娘吧,也許,她有辦法,上次就是她救了你,這次也一定可以——”
“來不及了!”風晏輕輕地搖頭,疲倦地慢慢合上雙眸。
“風晏,你不可閉上眼睛——風晏——我辛辛苦苦找了你十年——你至少要補償我十年,甚至更多——風晏——”淚水狂湧而出,一滴滴,滴落在風晏雪白的衣襟之上,暈開了一片片的淚漬。
“風晏,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我聽了你的話,做個快樂堅強的練小艾,可是,我需要你在身邊陪伴我!不要閉上眼睛——我求求你——”
懷中的人緩緩睜開了眼,唇邊帶著微笑,但麵色卻是蒼白得幾近透明。
“小艾——這是我的劫數——注定的——逃不掉——”
滿目眷戀地撫上那張滿是淚痕的麵頰,但最終再也說不出什麼,雙手,無力地滑落、垂下……
“風晏——風晏——”練小艾淒厲地呼喚,然而懷中的人卻已是聽不見了。
山林裏,雪花飄落而下。
冷風中,風晏的身軀漸漸地由實變虛,由明變淡,練小艾驚駭地看著,心,也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風晏——”
她已經承受過失去一次的痛苦了,為什麼老天還要這麼殘忍。
眼底聚滿了悲憤,她仰首望天,嘶聲淒喊道:“你們若要他魂飛魄散,便讓我也跟著他一起去——否則,我天天都罵死你們——煩死你們——你們聽到了嗎——”
天際轟然一聲巨響,霎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小艾——”戰鬼大驚失色,“快住口。”
她這樣做,真得會惹怒天庭,萬劫不複。
緊緊抱住風晏,練小艾絕望地閉上眼,眼角的淚水不斷滑落。
“要劈就劈吧!劈得我魂飛魄散,就可以與他在一起了!你們劈吧——”
閃電忽然停了,風也住了,寂靜的天空卻出現了道道紫霞雲霧。
“世間癡情兒女,為何總是看不破這個‘情’字?”天際上傳來一道沉沉的歎息。
“是天帝。”戰鬼驚呼,目光也不禁肅穆起來,但心中卻滿是擔心。
連天界最高的統治者都出現了,那小艾和風晏……
“練小艾,你怒罵天庭,該當何罪?”
天際那威嚴的聲音隱隱含著怒意,練小艾卻倔強地抬起頭,目光中毫無懼色。
“為什麼神不能有眼淚?為什麼神不能有七情六欲?為什麼神就不能愛人?”
這三個為什麼問得天帝微微一窒。
“如果他動了情,便要灰飛煙滅,那你們就不要讓我們相遇,相愛——如果他注定要為我承受劫數,那就讓我承受——十年前若不是大哥求他救我,他也不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最該死的人是我——”
紫霞雲霧中,天帝沉沉一歎,“小姑娘,這是風晏命中注定的劫數,誰也無法幫他開脫!”
“我不管什麼劫數,什麼注定——我隻要風晏活——如果他真的不能活——那就讓我跟他一起死——魂飛魄散也好,灰飛煙滅也罷——我隻求與他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天帝低低重複著這一句,練小艾讓他想起了應真,那時應真為了救回愛人,也是寧願自己萬劫不複啊!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讓人生死相許!”
這名天界最高的統治者,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練小艾,你若要救回風晏,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你願意嗎?”
此時風晏的身軀幾乎已虛幻得看不清了,練小艾驚恐地緊緊抱住他。
“隻要可以救他,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那好吧!那朕便罰你永世不得輪回,永遠留在地府!隻是風晏十年前鑄下大錯,才會應了如今這個劫數,一切既然緣由地府,也就該由地府結束。”天帝微微一笑,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冥王你看如何?”
紫霞雲端金芒一閃,已多出了一道人影,頭戴金冠,麵容黝黑威嚴,正是冥王。
“天帝若是肯割舍愛將,寡人豈不是高興都來不及嗎?”話落,他看向練小艾,“練小艾,還不將鎮魂靈石放在風晏心口上?”
練小艾一怔,雖不明其意,連忙拿出鎮魂靈石置於風晏胸口,刹那間,似有絲絲銀芒竄入了靈石之中,靈石金芒一閃,風晏的軀體卻在瞬間化為了塵土,散入風中,而那顆靈石也跌落在了地上。
“風晏——”
練小艾一驚,撲了過去,卻僅抓住滿手的空氣,渾身一軟,頓時癱倒在地。
他們還是不肯救他嗎?
天帝微笑,“小姑娘,你又何必如此著急?”
“收!”冥王掌心一收,原本跌落地上的靈石徐徐升起,飛落冥王掌心之中。
“去吧!”將靈石往高空一拋,道道華光從靈石之中暴射而出,漸漸在地上形成了一具人形。
那淡淡的笑意,倦怠的眼神,還有那一身白衣。
“風——風晏——”練小艾幾乎語不成聲。
“傻丫頭,你怎可為了我永世不得輪回——”
練小艾撲進風晏懷中,“若是不能與你在一起,我寧願不要輪回。”
天帝微笑。
“風晏,現在你已是鬼,不再是神界之人,朕命你生生世世守在地府,為冥王效力。”
“是。”風晏跪拜在地。
天帝沉沉一歎,轉身離去。
不久前,他已失去了戰神應真,現在,竟又失去神獸風晏……接下來,他還要失去誰呢?
天庭的眾神若是都破不了情字一關,那到時,偌大一個天庭可能就隻剩他和王母二人了。
也許應該回去跟王母商討一下,讓眾神拔除情根,絕情斷愛方是上策!
哎,自己就是太心慈手軟了啊!這次回去,免不了又要被王母數落一番了!
天帝已然遠去。
練小艾和風晏互望了一眼,千言萬語哽在了心頭,卻不知從何說起。
良久,練小艾忽然朝風晏盼了個鬼臉,“現在我們可都是鬼了,誰也嚇不到誰!”
尾聲屬於自己的幸福
山間,紫霧繚繞,山水共於一色,一片寧靜致遠。
天上繁星點點,月兒高照,淺淺的月輝傾灑而下,為河邊的小草無私地踱上了一層晶瑩的水色。
“原來你這睡神山的夜景這樣美啊!”
躺在碧綠的青草叢,練小艾享受著那特有的柔軟而舒適,舒服地緊閉上雙眼。
“難怪啊,你老是躲在睡神山不肯出去!”
側過頭,卻見身旁的風晏緊緊閉著雙目,一句話也不說,隻唇邊噙著一抹淡而滿足的輕笑。
隨手拔了根雜草,她翻了身,頑皮地趴到他的身上,用雜草輕輕戲弄著他的鼻尖。
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風晏無奈地睜開了眼,“如此良辰美景,正是睡覺的好時辰啊!”
“跟我在一起,你還想睡覺嗎?”練小艾一雙明眸比天上的繁星還要耀眼,“快起來,我們還有事要做。”
風晏淡淡看了她一眼,複又困倦地閉上雙眸。
“那裏有戰鬼就行了!我們何必去?”
“喂,風晏,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戰鬼大哥?”練小艾輕捏了他鼻梁一把,佯怒道:“戰鬼大哥已經替了我們七夜了,若是給冥王知道了——”
“冥王不會知道的。你那個戰鬼大哥樂意為你做一切。”風晏低喃了聲,繼續睡覺。
“風晏——”練小艾哭笑不得,這看似漫不經心的男子原來也是會吃醋的。
自從他們成為鬼差雙使,為冥王效力之後,戰鬼大哥竟顯得更為繁忙勞碌,通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打探之下才知,戰鬼大哥暗中替她頂下了不少差事。
原本她還不明白,戰鬼大哥為何對她如此愛護有加,後來經一小鬼泄露,原來戰鬼大哥自知敵不過風晏,隻好用拚命地做事好忘記自己的情傷,不僅是她練小艾的事,就算是別的鬼差,隻要有求於他,戰鬼都會出馬,毫不猶豫。
那日風晏一聽,竟二話不說地就拉了她來睡神山,也不跟冥王告假,兩人就這麼在睡神山玩了七日。
想到這裏,練小艾不禁輕歎了口氣。
“你這個小氣鬼!”
她第一次知道風晏原來也是這麼小心眼的,心中其實甜蜜更盛於無奈。
驀地,夜風裏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怒吼聲,打破了夜色的寧靜:“該死的風晏,你怎麼變成鬼了?”
除了炎冰,還有誰會這樣說話?
風晏緩緩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麵前那一臉怒氣的少年,雙目血紅,神情憔悴,竟像是幾日幾夜都沒睡好覺一般。
風晏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你還敢說!”炎冰冷哼,“你莫名其妙成了鬼,息蹤術自然是不管用了,那臭丫頭追了我七天七夜——”
風晏哦了一聲,竟又躺了下去,重新閉上雙目。
“你這是什麼意思?”
炎冰怒極,就要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卻被練小艾阻止。
“喂,你不會以前都是這樣欺負風晏的吧?”
“我欺負他?”炎冰原本青白的臉越發青白,他被一個臭丫頭追殺還不夠,現在竟又多出一個來教訓他。
風晏忽地淡淡地笑了,“炎冰,都說過命中注定的事逃不了的,不如你就別逃了!”
炎冰一怔,繼而冷然道:“我不逃,難道任由她抓嗎?”
很可惜啊,他就是沒機會偷得那紫玉靈珠。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嘿嘿笑了兩聲,“風晏,上次我助你恢複人形,你可是欠了我一個人情,對嗎?”
“不錯。”
“那現在我就要討回這個人情了!”
“你要怎麼討回?”風晏依舊笑得麵色不驚,仿佛一切已是了如指掌。
“你幫我偷那顆紫玉靈珠!”炎冰神色微帶著懊惱,“若不是我一靠近那該死的珠子就法力盡失,我才不會那麼輕易便讓你還人情。”
“可惜,我怕自己幫不了你!”
“為什麼?”炎冰訝然,風晏雖成了鬼,但他的法力應該還在吧?
就在這時,夜風裏傳來一聲冷笑。
“炎冰,你以為我這靈珠這麼好偷的嗎?”
“該死!”炎冰麵色一變,下意識轉身就跑,霎時溜了個無影無蹤。
“你還跑!”夜幕裏跳出的紫衫少女,看也不看風晏和練小艾二人一眼,緊緊跟了上去。
練小艾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他們——他們這樣要追到哪年哪月?”
“誰知道呢!”
風晏笑著,忽然一把拉下練小艾,讓她躺在自己身邊,與她一同仰望著天上那美麗的繁星。
“今夜是屬於我們自己的,誰也不能插足進來……”
—本書完—
卷三·擒神錄
楔子夢魘
手上,是一把金光燦燦的弓箭,那奪目的光芒幾乎刺痛了人的眼睛。
她慢慢地、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金弓,箭頭所瞄準的另一方,隱約是一道模糊的人影。她看不清那道人影的麵容,卻真實地感受到了那灼熱的目光。
那是一種傷痛與憐惜相互交織的目光,那種目光卻比手中的利箭更為鋒利,直直穿透她的心房。
突然間,心底湧上了一股強烈的排斥感,她要把手上這把弓箭扔掉,扔得遠遠的。但與其意識相悖的是,她不受控製地雙指一扣,用力地拉滿了弦。
——不能!
——她絕不能射!
寒意遍布全身,她想大叫,想讓麵前那道人影離開,但一切卻是徒勞無功,身體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操控一般,隻有意識是清醒的。
終於……弦滿,箭射。
她眼睜睜看著那金色的箭芒化為疾風,無情地射向了那模糊的前方……眼前,似有紅霧揚起,但那尖銳的疼痛卻在心底蔓延了開來。
那是夢嗎?
她希望是。
第一章 七年追逐
傳說,千年前的七月初七,天上曾落下了一顆紫色的隕星。那顆隕星,在人間化做了守護神,默默地為天帝守護著人間。
相傳,這個守護神就是人世間最為神秘的月氏家族。
沒有人知道月氏家族的人何時出沒,也沒有人知道那些族人的真實麵目。然而,在每年的七月初七,卻總有人在某座深山的深處或是河川的盡頭,看到一名手執銀箭的紫衫少女在不知名的黑暗中追逐著什麼。
而且,更讓人為之驚異的是,那名少女竟有著一雙天底下最為詭異神秘的紫藍眼眸……
彎月如弦,高高掛於天際。如潑墨般的黑幕,偶爾跑出了幾顆頑皮的星子,對著月兒眨了眨眼,便又怯生生地躲回了雲層之中。
四下裏,萬籟俱寂,一片寧靜,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已隨著黑夜的降臨而安靜地沉睡了。
忽然,寂靜的山中刮起了一陣奇怪的冷風,緊接著一名黑衫少年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閃現而出,卻是一刻也不停留,急急往西南方向疾掠而去。
淡淡的月輝勾勒出了少年矯健修長的身影,也照出了那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絕美容貌,隻可惜額前散落的那幾縷銀色發絲和黑眸之中所流露出的桀驁之氣,破壞了整體的柔美之感,顯得七分邪魅狂妄,又帶著三分野性。
往西南方向奔了一陣,少年終於駐足停了下來,轉頭往身後方望去。
那裏,一片寂靜的黑暗延伸著,一直蔓延到不知名的遠方,似乎無邊無際,卻也寂然無聲。
“應該擺脫了吧?”少年收回了目光,低聲自語。
揉了揉隱隱發痛的額角,又活動了下筋骨,已經是疲累不堪的他正想坐下來休息一會,驀地,感應到一股熟悉得幾乎刻骨銘心的氣息,頓時又鐵青了一張俊顏。
“該死的,還有完沒完啊!”
少年黑沉的眸子裏終於閃過了一抹憤怒,原本暗黑的眼瞳漸漸露出了火紅之色,然而,他深吸了口氣,卻是強壓下怒火轉頭就跑。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如果不是那隻笨蛋麒麟好好的神仙不做,做了鬼,讓息蹤術失了法力,他堂堂一個神狼族的少主,又怎會落至如今這般狼狽的下場?
“風晏!風晏!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我總有一天要剝了你那一身麒麟皮!”
一邊咬牙低咒,一邊低頭跑路,卻沒注意到前方的黑暗中似乎隱隱有紫影一閃。
“惡狼,這一回看你還往哪裏跑?”
熟悉的冷喝聲讓少年猛地停住了腳步,有些絕望地抬起了頭。
不遠處的月光下,一名紫衫少女正冷冷地搭著右手臂上那銀色的袖箭,對準了他的心口。
少女有著一張極其精致漂亮的臉龐,美麗中又帶著幾分英氣,但那雙冷漠的眼眸卻是紫藍色的,在淡淡的月輝映射下,顯得越發詭異莫測。
寂靜的月色下,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僵持了近一刻鍾。
終於,少年再也忍不住爆發了,“該死的月風玄,你究竟想要怎樣?”
“當然是帶你回去。”少女揚了揚漂亮英挺的雙眉,放下了手中的袖箭,說得理所當然。
“休想。”少年冷哼了一聲,別過頭。他怎麼可能就這樣乖乖跟她走?
少女唇角微微一掀,似笑非笑,右掌忽然一翻,白皙的掌心之上已經多出了一顆紫色的靈珠,那璀璨的紫芒瞬間照亮了前方的黑暗。
“月風玄!”少年的臉色頓時慘白了三分,他想拔地而起,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控製,腿上一軟,竟狼狽地單膝而跪。
“你有本事就收起紫玉靈珠,與我一對一地單挑。”渾身無力的少年一邊喘息著,一邊試圖站起,卻是力不從心。
“我放著靈珠不用,反而要浪費氣力跟你單打獨鬥?我可沒那麼笨!”少女冷漠的紫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臭丫頭,你追了我七年,難道還追不累?”少年瞪大一雙黑眸,死死瞪著少女手中的靈珠,仿佛要將它吞下去。
“是啊!”少女聳了聳肩,“本姑娘就是追累了,所以我發誓,今晚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抓到你。”紫眸一閃,少女一手拿著靈珠,另一手淩空劃出了幾點金芒,然後筆直注入了少年的眉心之中。
“炎冰,這一回你是難逃我的五指山了。”那雙紫色的眼眸掠過了無比的快意。
“月風玄——”恨恨地盯著少女唇角那抹得逞的輕笑,少年咬牙切齒,卻是無力抵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金光注入自己的身體裏。
異樣的灼熱在體內蔓延了開來,少年的神誌也隨之漸漸昏沉起來……
他們這樣辛苦地你追我逐了七年,到最終,他竟還是落到了她的手中……難道一切真如風晏所說,是命中注定的?
他——炎冰是神狼族的少主。從一出生開始,他便享盡了狼族的至高待遇,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無人敢違背他的命令。他在狼族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像一隻喪家犬一般被一名人世間的少女從神狼族的雪狼山山腳,一直追到了人世間。
已經七年了吧?
七年的光陰,並不算短,也並不算長,但相對於他過往的千年歲月,就如同白駒過隙,瞬間即逝。
然而,對他來說,這七年的你追我逐卻是奇恥大辱,就像一塊烙鐵牢牢地刻在了心底深處。
他擁有千年的道行,有著至高無上的法力,卻狼狽地敗在一名人族少女的手下。隻因為少女手中的那一枚紫玉靈珠——那正是神狼族的克星,可以在瞬間就使神狼一族法力盡失。
相傳,紫玉靈珠是月氏家族的鎮族之寶,隻有月氏家族的掌門人才可以擁有。
七年前的七月初七,當他遇到才年僅十四歲的月風玄時,他並不相信,這名年紀輕輕、臉上還寫滿稚氣的女孩竟會是月氏家族的掌門人。
然而,當她拿出紫玉靈珠時,他終於相信了,卻也因此跟她展開了一場你追我逐的遊戲。
隨著歲月的悄然流逝,原本稚氣未脫的女孩已蛻變成了英姿颯爽的少女,但她的毅力卻驚人的堅韌。
七年以來,這名月氏家族年輕的繼承者雖然屢屢擒拿失敗,卻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原本這一場你追我逐的膠著之戰,他並未落於下風。雖然月風玄手上有著克製狼族法力的紫玉靈珠,但他卻有好友風晏用息蹤術幫忙掩藏狼族特有的氣息。他就不信,以人類那短暫的壽命來說,月風玄還能追他多少年?所以,他一邊氣急敗壞地被月風玄追趕,卻又一邊享受著這種追逐的遊戲快感。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風晏竟為了一名人間女子放棄了自己的神籍,甘願為鬼,在地府為冥王做牛做馬。
神,既然成了鬼,那麼原本他所施放的法力自然也消失無蹤了。
息蹤術的消失,也直接導致了如今他悲慘的下場。
月風玄輕而易舉地感應了他的氣息,也利用紫玉靈珠輕而易舉地捕獲了他。
“姓月的,有本事就把紫玉靈珠拿開。”
寂靜的山間,在一間廢棄已久的小屋裏,身上被牢牢捆綁了鎖魔繩的炎冰,正咬牙切齒地瞪視著麵前狀似十分悠閑的紫衫少女。
放在身前的紫玉靈珠不住地散發出紫芒,讓他渾身無力,半點法力也施不出,隻能這樣任人宰割。
難道真是天要亡他?
“我都說我追得累了。”月風玄輕瞄了他一眼,雙手環胸輕靠著土牆,“等我把你帶回冰封堂,我自然會把紫玉靈珠收起來。”
炎冰深深吸了口氣,稍稍平複了滿腔怒火。
“你倒是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定要抓我回什麼冰封堂?我可不記得我們神狼一族跟你們月氏家族有什麼恩怨?”
這是他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
他身為神狼族的少主,雖然知道人世間有一個神秘的月氏家族存在,卻不知道他們神狼一族何時得罪她們了,讓月風玄這樣鍥而不舍地追了他七年。
“恩怨?”月風玄輕挑了挑眉,似乎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貌似我們無怨無仇。”
炎冰冷哼了一聲:“據傳月氏家族是天帝派往人間的守護神,專門為人間除妖伏魔,但我們神狼一族雖然沒有位列仙班,卻是屬於神族一類,既非魔也非妖,你又憑什麼抓我?”
月風玄直起了身,上下打量了炎冰一眼。
“你哪點看起來像神族一類了?”
這名傲慢狂妄的少年分明渾身上下都隱隱透著一股魔族的氣息,但為什麼他偏偏是神狼族的少主?
關於這一點月風玄已經想了七年,但她始終想不通。
炎冰不怒反笑,“你可別告訴我,這就是你追了我七年的原因。”他冷冷瞥了月風玄一眼,“看來你這個月氏掌門當得不稱職,竟然連神與魔的氣息都無法分清?”他可是堂堂神狼族的少主,位列神族,這個月風玄難道把他當成魔物了?
月風玄唇角輕輕一揚,“神與魔的氣息我分不分得清是我自己的事,不過,我不管你是神還是魔,反正我是抓定你了。”話語一頓,她又直直看向炎冰,“我忘記告訴你了,不隻是我,隻要是月氏家族的掌門人,就有責任要抓到你,這可是祖訓。”
“祖訓?”炎冰微微蹙眉。這月氏家族似乎在人世間存在了千年之久吧?而他……而他最初的記憶也僅有千年,對於千年以前的記憶他完全沒有。但狼族的長老卻在無意中告訴他,他至少已經兩千歲了。
剛聽到的那一刻,他也嚇了一跳,他竟有兩千歲了……可是他僅有千年的記憶,對另一個千年卻毫無印象。
他曾追問過長老,但長老卻總是閃爍其詞,從來沒有認真回答過他的問題。
難道是千年以前,他曾得罪過月氏家族的祖先?可是月氏的存在也僅有千年吧?記得是他剛繼任神狼族的少主不久,人間才傳來消息,天帝派了一個守護神轉世為人守護人間——那就是月氏家族的由來。
“你可知道,我們月氏家族已經找了你千年之久。”
月風玄的話打斷了炎冰的沉思,炎冰抬起了頭。
“如果不是你七年前偷偷下了雪狼山,我也不會發現你的氣息。”月風玄又淡淡地補了一句。
炎冰沉默。
月風玄說得並沒有錯。七年前的七月初七,他確實偷偷瞞著族中的長老下了雪狼山。在雪狼山上呆了千年之久,他一直很好奇人間的一切,可惜族中長老一直不讓他下山。
然而,他一下山就遇到了早就守株待兔守在山腳的月風玄。他不僅沒空觀賞人間的新奇事物,反而被這個月氏家族年輕的掌門人追得幾乎窒息。
難道,這就是長老嚴禁他下山的原因?
心中疑團重重,此時的炎冰真是恨不得立刻衝回雪狼山將一切緣由問個清清楚楚,可惜,他已經落入了月風玄的手中。
紫玉靈珠!
都怪那顆該死的紫玉靈珠!
炎冰用眼角的餘光輕瞥了眼麵前那紫色的靈珠,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把這顆該死的珠子給毀掉。
在過去的七年裏,他曾無數次想把靈珠毀掉,然而每一次一接近靈珠,他就法力盡失,全身無力,所以每一次都是铩羽而歸。
但他總不能一直這樣被動下去吧?他堂堂一個神狼族的少主怎麼可以敗在一名人類女子的手中?這樣他也無臉麵回神狼族啊!
他一定要想到辦法!
一定要!
而一旁倚壁而立的月風玄將眼前少年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盡收眼底。
這名神狼族的少主還真不會掩藏心思,雖然傲慢,但看起來極為單純。
他的身上有著魔族的氣息,卻也同時圍繞著神氣。
他究竟是神是魔呢?
月風玄也不由得微蹙起了雙眉。
月氏家族的祖訓,是要月氏掌門人想盡辦法抓獲神狼族少主,然後將他關進封冰堂永久冰封,卻沒提及原因。
難道在月氏家族成立以前,月氏的第一任祖先跟這個狼族的少主有過什麼過節?
小屋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在二人的各懷心思中,天也漸漸亮了起來。當天際的第一縷曙光照亮天地之時,月風玄看了眼還在冥思苦想著對策的狼族少主,唇角微微一揚。
“惡狼,我們該上路了。”
真是很不錯的感覺啊!
七年的追逐終於可以在今天結束了!
第二章 明爭暗鬥
炎冰的臉色很憔悴。
當然,無論是什麼人被鎖魔繩捆住三天,臉色都不會好看到哪裏去,更何況,他被紫玉靈珠控製住了法力,全身無力。
這一路上,他已經碰到了無數小鬼小妖,也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好奇和探究的意味。這些低級的小妖們都是閑來無事在三界六道廝混,互通小道消息,以打發漫長而無聊的歲月。
如今,他堂堂一個神狼族的少主被月氏家族的掌門人擒拿,怕是已經傳遍三界了。
這讓他臉麵往哪裏擱?
“滾!”極其陰森地瞪了眼又一隻隱藏在路邊看好戲的小妖,炎冰幾乎咬碎一口狼牙。
那隻小妖頭一縮,“嗖”的一聲,閃電般地消失在道旁的林子裏,無影無蹤。
走在前麵的月風玄雖沒回頭,卻已猜到了身後的景象。
三天來,這個脾氣極壞的神狼族少主已經用那惡狠狠的眼神嚇退了十多隻看熱鬧的小妖了。不過他越這樣,越是引起各路妖魔的興趣,所以前來看戲的小鬼小妖們就越來越多。
看來,接下來的路程會越來越熱鬧吧?
“我累了。”
身後已經怒火衝天的神狼族少主,忽然一屁股在道旁的樹下坐下,一臉陰霾,再也不肯移動半分。
月風玄回過身,微揚了揚眉,“那好,休息一下也不錯。”挑了個陰涼的位置坐了下來,月風玄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抬頭看著天上那火辣辣的太陽。
現在已經六月底了,天氣也越來越熱,也讓人的心情隨之煩悶起來。
從這裏到月氏家族,怕還要再走上半個月多吧?如果那隻笨狼肯乖乖就範,老實跟她回月氏家族,她就不會用鎖魔繩鎖著他走。
這樣不僅他累,她也累啊!
側過頭,輕輕掃了眼那個正坐在樹下生悶氣的家夥,他的額上都是汗,連雙唇都已有些幹裂了。沒有了法力護身,這麼熱的天也難怪他會覺得累了。
“喝口水吧?”好心地將水壺遞給他,卻見他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萬一你在路上渴死,可是與我無關。”收回了水壺,月風玄自己一口飲盡。
她可從來沒想過虐待他,受罪也是他自找的啊!
炎冰輕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與桀驁。
月風玄唇角微微一彎,也不想再理會他,把玩了一會兒一直拿在手中的紫玉靈珠,覺得有些倦了,便舒適地靠著樹背,微微合起雙目養神。
這麼熱的天,還真是讓人昏昏欲睡呢。
還在獨自氣悶的炎冰,一回頭就見月風玄正睡得舒適香甜,因為天熱,她解開了脖頸上的紐扣,露出了優美白皙的脖頸。
炎冰咬牙切齒地盯著她的脖子,真想撲過去狠狠地一口咬斷。
月氏家族的人鮮血的味道一定很不錯吧?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忽地湧上了一股莫名的熱血,叫囂翻騰著,勾起了他某種不為人知的渴望。
他不由自主地微舔了舔幹澀的唇。
一個機靈使他清醒了過來,暗罵自己失態。
他堂堂神狼族的少主才不會做這種下三流的事,他要鬥,自然也是要跟她明鬥,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當然,前提是毀了那顆該死的紫玉靈珠。
輕輕挪動了下身軀,離那顆紫玉靈珠稍稍遠了一些,雖然身體還有些不適,但法力倒是有些恢複了,正想再離珠子遠一些,震斷身上的鎖魔繩,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極其微弱細小的聲音。
“少主——少主——”
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他不禁奇怪地回過頭。
身後的叢林裏,一頭雪白的小狼正探頭探腦地朝他張望。
“雲然?”炎冰雙目陡然一亮,這隻小狼是神狼族長老雲煥最小的兒子,因為年齡小,修行尚淺,所以還未修成人形。
不過,雲然不是在雪狼山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長老可是嚴禁族人下山的。
雲然偷偷瞄了眼月風玄,見她似乎未被驚醒,便大著膽子往前又走了幾步,忽然像是被什麼給絆倒,竟狼狽地跌了個四腳朝天。
幸好,在驚呼聲奪口而出前,他及時捂上了嘴巴,免得驚醒了月風玄。
炎冰不由微合雙目,不想再看下去。
他神狼族怎麼出了頭這麼笨的狼?連路都走不好嗎?
雲然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四肢卻還是有些微微顫抖,走路也是歪歪扭扭,慘不忍睹。好不容易他靠近了炎冰的身邊,卻是睜大了一雙狼眼,一臉驚詫莫名,“少主,原來你真的被月氏家族的人抓了啊?”
前兩天偷偷潛下雪狼山遊玩的他,無意中聽到道中小妖們議論,說什麼神狼族的少主被月氏家族的掌門人給抓去了。當時,他還不太相信。少主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神狼族裏的英雄,他從小就以少主為偶像,立誓長大了也要像少主那樣威風,在神狼族裏呼風喚雨。這樣英明偉大的少主,怎麼可能給一個小小的月氏掌門人給抓去呢?
但此刻,事實卻是擺在眼前。
雖然他修為尚淺,卻還是可以看出炎冰的身上綁著鎖魔繩,“這鎖魔繩不是捆綁妖魔的嗎?少主,你可是神狼族的——”
炎冰瞪了他一眼,打斷了雲然的絮絮叨叨,低聲冷叱:“還不快想辦法幫我把鎖魔繩解了?”
“少主——”雲然為難地看了眼炎冰,又看了看月風玄手上的紫玉靈珠,無奈地垂下那顆毛茸茸的狼腦袋,老老實實地說道:“我解不了。我全身都沒有力氣,法力好像都消失了。”
“你怎麼會解不了?”炎冰話音方落,便知道問題所在了。
難怪剛才雲然會摔跤,這紫玉靈珠對所有神狼族的族人來說,都是一大克星,更別提還未修成人形的雲然了。
“算了。”炎冰死了心,決定還是靠自己解決,“你快點回神狼族去,我自己想辦法,私自下雪狼山可是要被你爹重罰的。”
“可是——”雲然才剛剛開口,就被炎冰打斷。
“快回去!記住,不要告訴你爹還有神狼族的任何人,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麵對炎冰的威脅,雲然一臉委屈,“少主,我若不告訴爹,怎麼救你脫身啊?”
炎冰冷哼了一聲,“小小一個月氏家族的掌門人,我還沒放在眼裏。”
雲然原本萎靡不振的眼神頓時亮了三分,一臉崇拜,“少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另有原因。你這麼厲害,怎麼可能給人類抓住嘛?”
炎冰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別過頭,沒有正視雲然閃閃發光的眼眸,但嘴裏卻是說得煞有介事:“你知道了還不快離開?不要打亂了我的計劃。”
“哦。”雲然點了點頭,一雙圓滾滾的狼眼卻心有餘悸地瞅了瞅月風玄手上的紫玉靈珠,“少主,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啊!好像一接近他就法力全失了。”
炎冰瞪著滿臉好奇的雲然,“嗦什麼,還不快走?”
“等一下嘛。”雲然似乎想到了什麼興奮的事,盯著那顆紫玉靈珠,“少主,我這次可是偷偷溜下山的,不如把這件寶物偷回去,送給爹爹,這樣他也會少責罵我一些。”
炎冰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如果此時他的手腳能動,肯定會一腳把這個笨家夥踹回雪狼山。
明知那紫玉靈珠會讓他法力全失,全身無力,他竟還有膽量去偷?
“雲然——”炎冰正想阻止,那隻小狼卻是行動快過思想,已早快他一步,朝月風玄小心翼翼地接近。
越接近紫玉靈珠,紫色的光芒便越發的強烈,雲然隻覺渾身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便索性趴伏在了地上,慢慢地匍匐前進。
他簡直是在找死!
炎冰心急如焚。
神狼族的人絕不能碰那紫玉靈珠,隻要手一觸及那顆珠子,很有可能會傷及元神,更何況雲然隻是一隻未修成人形的小狼,肯定會魂飛魄散。
“雲然,不要碰那顆珠子!”
眼看雲然小小的狼爪就要觸碰到那顆紫玉靈珠,炎冰大喝出聲,他已經顧不得會不會驚醒月風玄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見雲然毛茸茸的後頸被人提了起來。
月風玄竟不知何時早已醒來了。
“放開我,放開我!”雲然哇哇大叫,四腳狼爪在半空中胡亂蹬著。
炎冰不禁鬆了一口氣。
月風玄略有深意地看了眼炎冰,又看了看手中那隻毛茸茸的小白狼,“好好的神狼不做,竟要做小偷嗎?”
這一句質問,讓雲然停下了掙紮,怯生生瞅了眼炎冰。
炎冰輕哼了一聲,扭過頭沒搭理。
他不認識這麼蠢的同類。
雲然不禁垂頭喪氣地聳拉下腦袋,輕聲細語:“對不起,我錯了。”
月風玄雙眉一挑,將手中的紫玉靈珠收進了懷中,“小東西,這顆珠子可不是你可以碰的。”
放下雲然,月風玄好笑地看著無力趴在地上的小狼,“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這裏並不是你呆的地方。”
這樣的笨狼在人間行走,可能沒多久就會被三界六道的妖魔給吃了。
雲然偷偷看向炎冰,見敬愛的少主還是不搭理自己,不禁更加沮喪。
月風玄彎下腰摸了摸那隻小狼毛茸茸的腦袋,“回去吧!”忽然間心底湧進一絲異樣的感覺。她很好奇炎冰的真身究竟是不是也跟這隻笨蛋小狼一樣,渾身雪白?
雲然終於恢複了力氣,爬了起來,抬頭看著月風玄,“你不會傷害我家少主吧?”
月風玄淡淡地掃了炎冰一眼,“我跟你家少主隻是有事要做,又怎會傷害他?”
炎冰聞言背影驀然一僵。
“那就好。”信以為真的雲然不禁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我家少主那麼厲害,怎麼可能給一個人類抓去嘛?肯定是那些小妖們在胡說。”似乎想起了什麼,他不禁又疑惑地問:“那你為什麼要用鎖魔繩綁著我們少主?”
月風玄唇角微彎,說得無比認真:“我們是在打賭。”
“打賭?”雲然瞪圓了一雙眼。
“是啊!”月風玄輕彈了彈雲然的額際,“這不是你這個小東西可以理解的。我跟你家少主在做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所以,你最好還是別告訴其他人。快點回雪狼山吧,免得你的族人擔心。”
“哦。”雲然這回是完全相信了,他轉過身,看著炎冰,依依不舍,“少主,那你要多多保重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的。不過你也要盡快回雪狼山啊,否則爹一定會傷心痛哭的。”
見炎冰還是沒有回頭,他最後看了炎冰一眼,垂頭喪氣地聳拉著腦袋,轉身飛奔而去。
“分明很關心那小家夥,你又何必故意假裝這麼狠心?”
見那小家夥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之中,月風玄雙手環胸,涼涼地打量著早已回頭目送雲然遠去的炎冰。
炎冰冷哼了一聲:“與你無關。”
“其實你是怕這個小家夥擔心你吧?”
被月風玄一語戳破,炎冰的臉上竟浮現出了一抹不自在的神色。他轉過頭,掩去了眼眸中那一閃即逝的異色,“剛才算是謝謝你了。”這個月風玄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剛才她並沒有當著小雲然的麵揭穿他。
月風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這是在幹什麼?在道謝嗎?不過什麼叫“算是謝謝你”?這個家夥道謝的方式還真是很獨特啊。
“你不用謝我什麼。”月風玄淡淡地道,“我隻是不想那小家夥回神狼族報信,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回炎冰沒有吭聲頂回她,不管她是不是因為這個理由而幫他騙過了雲然,他都要感謝她。
“該上路了。”月風玄抬頭看了眼天色,“我們若是再這樣拖下去,明年都到不了冰封堂。”
炎冰輕輕哼了一聲,一臉不以為然,“我可以告訴你,你就算是下輩子也帶不了我到冰封堂。”
“是嗎?”月風玄揚眉,眸子裏掠過一絲興味,“我倒是要拭目以待,看你有什麼辦法擺脫我。”
炎冰慢悠悠地從樹底下站了起來,一臉自信滿滿,“好,那你就等著瞧吧!”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已到了七月。
前來看熱鬧的小妖們也漸漸少了許多。三界六道幾乎每天都有奇聞怪事發生,小妖們對神狼族少主被擒事件失去了興趣,也開始漸漸遺忘。
日子雖然變得平靜了,卻並不無聊。炎冰這一路上都在想方設法擺脫紫玉靈珠的控製,但屢屢被月風玄識破。
這一番明爭暗鬥下來,月風玄過得倒是不亦樂乎。反觀炎冰,他過得並不太好,屢遭慘敗的挫折感讓他越來越煩躁,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擺脫這個月風玄?
冥思苦想了許久的炎冰,依然想不出任何對策。轉過頭看了眼坐靠在道旁樹下的月風玄,見她似乎已熟睡,微合雙眸,唇角微揚,淡淡的星光在她的臉上、身上裹上了一層淡而柔和的銀光,柔化了幾分英氣,也添了一絲嬌柔。
炎冰不禁怔然出神。
忽然間,他覺得這樣的月風玄看起來竟有幾分熟悉。他們仿佛已認識了千萬年之久。心中忽地湧上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撞得他心跳加速,令他不由得蹙眉。
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竟產生這樣的感覺?
正想別過頭不再看她,卻瞥見月風玄忽然緊皺起了眉心,神色極為不安,額際上甚至冒出了涔涔冷汗。
“月風玄。”
他輕喚了一聲,沒反應。
“月風玄,你怎麼了?”加重了些聲音,還是沒有反應。
他不禁奇怪地站了起來,走到月風玄身邊想看個究竟。因為雙手被綁著,他隻能俯下身子察看她的臉色,想看清楚她是不是不太舒服?
但一心注意觀察月風玄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四周的情景。草叢裏一隻小獸不知受了什麼驚嚇,“嗖”的一聲竄了出來,惶急地從他腳邊逃竄而過。
他腳下頓時一絆,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竟跌向月風玄。
倒進那具柔軟溫暖的懷抱的那一刻,他的唇也輕輕擦過了月風玄柔軟的唇瓣。
——好柔軟、好溫暖的感覺!
霎時,兩人都被電擊般地睜大了雙眼。
“啪!”怔忡了半晌的月風玄終於反應過來,狠狠給了炎冰一個巴掌。
臉上那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頓時也讓炎冰驚醒,“你幹什麼打我?”他怒吼著想從月風玄懷中爬起來,但無奈雙手被縛行動不便,越掙紮,兩人的姿勢就越曖昧。
“你這頭色狼。”月風玄氣急敗壞地一把將他狠狠推了出去。
炎冰這一摔,摔得極為狼狽。
他怒不可遏地瞪著月風玄,“姓月的,有本事就解了我身上的束縛,真槍明刀地打一場。”
月風玄一邊重重抹著雙唇,一邊站了起來,黑暗裏,隻覺雙頰異常的火熱。
“你這頭該死的色狼,若是下次再這樣靠近我,我剝了你的狼皮。”
炎冰怒極反笑,“月風玄,你也太自大了吧?我才對你沒興趣。”
“看你還胡說。”月風玄鐵青著一張臉,雙手結下法印,一道金芒頓時由掌間疾射而出,“定。”
這一聲喝叱頓時讓炎冰定住了身形,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再加上剛才跌倒時姿勢極為不舒適,不消片刻他便全身骨骼隱隱作痛。
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一片好心反倒遭此報應!
不能動彈的炎冰在心中不住低咒。剛才他真是笨得可以,好不容易這一次月風玄睡得極熟,又似乎被噩夢所纏,他竟沒想到逃跑脫身,反倒擔心地想看個究竟。
他果真是腦子壞掉了!
忽然,草叢裏又有一隻小獸逃竄了出來,不知受到了什麼重大驚嚇,竟然慌不擇路,直接從炎冰的臉上無情踏過,然後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臉上頂著獸蹄印的炎冰,臉色已是鐵青無比。
該死的月風玄,我一定要咬斷你的脖子,再把你生吞活剝!
而此時的月風玄似乎沒有注意到炎冰眼中燃起的怒火,她正微微蹙眉打量著黑暗無聲的四周。
這幾天雖然看熱鬧的小妖們少了,但直覺卻告訴她,另一種危機正朝他們漸漸逼近……
第三章 危機漸近
弓,已漸漸拉滿,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箭上,那奪目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的一切,卻始終照不清前方那道模糊晃動的人影。
是誰?
前麵那個人究竟是誰?
她想出聲,卻不受控製,想睜大雙眼,卻發現眼皮如千斤般沉重。
弓上的弦,已是越繃越緊。
躲開!
快躲開啊!
她搖頭,雙手卻不控製,指間猛地一鬆,“嗖”的一聲,利箭終於脫弦而出,化作一道流星疾射向前方……
“啊!”
猛地睜開了眼,才發現冷汗早已濕透了重衫。
月風玄坐了起來,往四下裏看了眼,隻見那名狼族的少主正老老實實地呆在牆角,緊閉雙目,似乎睡得很沉很沉。
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胸膛裏跳得飛快的心髒漸漸平靜下來,趨於正常。
怎麼又做這個夢了?
微微蹙眉,她伸手拭去額際殘留的冷汗。
這個夢魘已經困擾了她十多年之久,從八歲開始,她就每天做這個夢,但每次都是利箭疾射而出的場景,既沒有前因,也沒後果。
究竟她為什麼要射殺那個人?那個人又是誰?最後那個人究竟被自己射中了沒有?是不是已經死了?
無數的疑問已經在她腦海裏糾結,但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
很小的時候,師父就告訴她,有些問題人必須要靠自己解決,不能總是倚靠別人,所以從小開始,她就已經學會凡事靠自己獨立解決。
隻是這個夢魘卻總是讓她產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
她無法解釋這個夢。
“看來你又做噩夢了吧?”
耳旁忽地響起了一道略帶幸災樂禍的聲音,月風玄轉過頭,看見炎冰正用那一雙烏黑發亮的眸子盯著自己,眼中隱隱帶著得色。
“你肯定是壞事做太多了。”見月風玄沉默,狼族的少主又惡毒地補了一句。
月風玄揚了揚眉,並未理他。
自從上次的意外摔跤事件之後,她每晚入睡前都會用定身咒將那頭狼牢牢定住,所以現在這頭惡狼最多也隻能從言語上占自己便宜了。
轉眼,帶著炎冰上路已經十餘天了,再翻過這一座山就到月氏家族了。
這十多天來,她每晚都做這個夢,而偏巧每次醒來都被他逮個正著。
第一次被他用那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時,她很惱火,悄悄在鎖魔繩上下了法咒,讓那隻惡狼癢上了三個時辰,卻又抓不著。
報了仇是很痛快,卻又於心不忍。
這個狼族的少主雖然已有千歲,卻偏偏隻有十七八歲的相貌,俊美邪氣之中又帶著幾分孩子氣。
其實這你追我逐的七年之中,她並沒有看見過這隻狼做什麼壞事,頂多就是施展一些小法術惡整一些普通人類,而他所惡整的對象,也都是一些欺壓善良老百姓的奸惡之輩。
他並不壞,不是嗎?
月風玄略有所思地盯著炎冰,卻讓炎冰覺得遍體生寒。
“姓月的,你這樣盯著我幹什麼?”
上次的慘痛教訓,炎冰依然心有餘悸,不禁目露凶光瞪了回去。
忽然覺得他這副樣子很有趣,月風玄起了戲耍之心,隨手解了他的定身咒,她曲膝而坐,單手支著腮幫子看著他,目光有些不懷好意。
“說實話,我對付妖魔的手段很多種,你想試哪一種?”
炎冰冷哼了一聲,眸光裏隱隱現出了紅色。
據說,神狼族的人極度氣憤的時候,眼瞳會變成如同火焰般的顏色。
“何必這樣生氣呢?我隻是同你開開玩笑。”月風玄放下了手,站起了身,淡淡地道:“肚子餓了,我先去找點東西來吃。”
見她轉身離去,炎冰氣得直咬牙。
該死的月風玄,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十倍償還於我。
正暗自低咒,屋外忽地響起了一道尖叫:“救命——救命啊——”
炎冰一怔,直覺想站起來,卻又無力地跌了回去。
而此時,正走到門口的月風玄早已疾掠而出。
恨恨瞪著前麵不遠處、正閃爍著奪目光輝的紫玉靈珠,炎冰眸光一閃,隱有紅光掠過。
——紫玉靈珠,我一定要把你剁碎了。
黑暗裏,彌漫著一股鬼魅之氣。
此時天還未亮,月兒卻已經隱沒,黑沉沉的夜幕為妖魔之輩隨心所欲地張牙舞爪設立了良好的屏障,這也正是鬼魅出沒的好時機。
難道這就是她產生另一種危機意識的根源?
“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救命——”
呼救聲是從前方不遠的樹林裏傳出來的,顯然是一名年輕女子的聲音,而且氣息紊亂,像是受了極重的傷。
月風玄當機立斷,扣緊了袖中暗藏的銀箭,閃電般掠進了樹林之中。
方才踏進林間,她便看見一名白衣女子正狼狽地跌伏在地上,渾身是血,而她前方的半空中,一道綠色而略帶透明的影子正張牙舞爪地朝她疾撲而去。
“青冥之箭。”
月風玄右掌一翻,銀弓已幻化在手中,扣箭於弦,疾射而出,一箭射在了那道綠影的身上。
“啊——”
那道綠影發出一聲慘叫,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伏於地上,掙紮了幾下,竟又隱入了泥土裏,不知逃逸向了何方。
“竟被它逃走了。”月風玄低咒一聲,也顧不得追趕,急步走到那白衣女子麵前攙扶起她。
“姑娘,你怎麼樣?”
懷中的女子雙目微合,氣息微弱,而且肩頭有一道極深的傷口,鮮血幾乎浸透了重衣。
看來傷得不輕。
月風玄連忙掏出懷中的金創藥灑在了女子的傷口上,並撕下衣角為她包紮妥當。
過了片刻,白衣女子終於緩緩醒了過來。
月風玄發現,這名女子有一雙很美的眼睛,那眼瞳很深很黑,仿佛會奪人的魂魄。
怔忡間,她竟覺得這雙眼眸跟炎冰那雙黑眸有些相似。
“啊——”
正自出神,忽然被猛地一推。那女子一看見月風玄就像是見了鬼般,死命地往旁邊縮去,身子微微顫抖著。
“你別怕,我是來救你的。”月風玄放柔了聲音。
白衣女子抬起頭偷偷看了眼月風玄,又看了看自己肩頭包紮妥當的傷口,怯生生地問:“是你——是你救了我嗎?”
“嗯。”月風玄點了點頭,“你站不站得起來?”她一邊說著,一邊警戒地環顧著四周。
這座樹林裏藏著很多不知名的妖魔鬼魅,必須先離開這裏。
“我——我可以——啊——”白衣女子試圖站起,卻因肩頭傷口的疼痛而慘白了一張嬌顏。
“我扶你走吧。”月風玄才剛剛攙扶起白衣女子,樹林外忽地響起了一聲怒喝——
“滾!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妄想附我的身?”
——那是炎冰的聲音。
糟了!
月風玄也顧不得女子傷痛,一把強拉起她就往小屋奔去。
那隻惡狼如今法力全失,又被綁著鎖魔繩,現在的他怕是連一隻普通的鬼魅都對付不了。
急忙趕回小屋,卻見那道綠影正要朝炎冰疾撲而去。
而炎冰此時完全沒有抵抗之力,隻是鐵青著一張臉,眼瞳裏燃起了火紅之色。
那白衣女子掩口驚呼,滿目驚惶,月風玄眼見搶救不及,連忙右掌一伸,疾喝了一聲:“收。”原本放置在地上的紫玉靈珠應聲化為一道紫光沒入了掌心之中。
此時綠影已經附上了炎冰的身體,炎冰那張略顯蒼白的俊顏時青時白,然而黑眸之中的火焰之色卻是越發深重起來。
“不自量力。”
薄唇一勾,他牽起了一抹邪魅冰冷的輕笑,略一使勁,捆在身上的鎖魔繩已是節節寸斷。
“滾出來。”
伴隨著一聲怒喝,炎冰單掌擊在自己胸膛之上,一道綠影慘叫一聲,從他的背心踉蹌跌出,萎頓於牆角,半晌都起不了身。
“一隻小小的鬼妖竟敢附在我的身上?”
炎冰黑眸中紅光閃爍,也不給那鬼妖半分喘氣的餘地,指間一彈,一道金芒已疾射向鬼妖的心口,那鬼妖瞬間便在金光中灰飛煙滅了。
好狠辣的手段。
月風玄紫眸微微一閃。
冷哼了一聲,炎冰回過頭,冷冷地盯著月風玄,卻見她正輕靠著門沿,雙手環胸,一臉的氣定神閑。
“月風玄,若不是你,我怎會給一隻小小的鬼妖可乘之機?”
炎冰黑眸中的紅光一直沒有退下去,他已是憤怒至極。想他堂堂一個神狼族的少主竟差點讓一隻低等的鬼妖給附了身,若是傳揚出去,讓他有何顏麵在狼族立足?
月風玄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回應:“若不是我,你現在已經成為那鬼妖的傀儡了,不是嗎?”
“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炎冰一聲暴喝,已是拔地而起,直接就鎖向月風玄的咽喉,然而,還未觸碰到月風玄的半分衣襟,全身法力忽然頓失,不由自主地無力跪倒在地。
“有本事把紫玉靈珠拿開。”
恨恨瞪著月風玄手中不知何時又冒出來的紫玉靈珠,炎冰幾乎眥目欲裂。
月風玄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紫玉靈珠,好半晌,才回了他一句:“你說這可能嗎?”
“卑鄙。”炎冰冷嗤了一聲。
月風玄也未動怒,紫眸裏竟閃過一絲快感,“我就是這樣,你又能耐我何呢?尊貴的狼族少主。”
如此囂張的語氣,讓炎冰氣得牙癢癢,卻又無計可施,隻能咬牙將所有的怒火全都吞了下去。
月風玄好笑地看著炎冰怒火無處發泄的模樣,心情竟無端端地愉悅了起來。
跟這家夥糾纏了七年,她也吃了不少苦,此刻好不容易才將他抓獲,當然要先出夠氣才對。
而且……而且這隻脾氣很壞的惡狼生起氣來竟有幾分可愛模樣,讓她忍不住想捉弄他,最好氣得他暴跳如雷。
月風玄心情愉快地彎下腰,撿起一截剛才被震斷的鎖魔繩,將紫玉靈珠竄進了那截鎖魔繩之中,然後掛在了炎冰的胸前。
炎冰也任由月風玄擺弄,半聲不吭,等她掛好了,才抬頭看了月風玄一眼。
“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幫我取下來。”
“是嗎?”月風玄不以為然地瞅著他,“不過,到了冰封堂,我是會心甘情願幫你取下來的。”
炎冰冷哼一聲:“我是指在回到冰封堂之前。”
月風玄雙唇一抿,紫眸晶亮,“好,那我拭目以待。”
“哼。”又哼了一聲,炎冰也不再理會月風玄,挪了下位置,緊閉起雙目,窩在牆角舒舒服服地輕靠著。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身後忽地響起了一道顫抖微弱的聲音,月風玄這才想起,剛才自己救了一名白衣女子。她連忙回過頭,“姑娘,你不用怕,這隻惡狼被我綁住了,害不了人的。”
“他——他是狼?”白衣女子眼中又露出了驚恐之色,全身顫抖,仿佛搖搖欲墜,“那你又是什麼?”女子的目光調轉到了月風玄身上。
“其實我——”月風玄向前走了一步,卻聽那女子驚呼一聲,竟“嘭”的一聲,跌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哈哈哈——”身後響起了炎冰的大笑聲,他不知何時早就睜開了眼眸,眼瞳中的火紅之色也早已褪去,那黑瞳烏黑晶亮的很懾人。
“看來你這個月氏家族的掌門人比任何妖魔都可怕,把好好一個姑娘嚇昏過去了。哈哈哈——”
月風玄瞪了他一眼,也沒空理會他那誇張的嘲弄笑聲,看了眼地上昏迷過去的白衣女子,輕歎了口氣。
自己怎麼救了一個這麼膽小柔弱的女子呢?
現在總不能撇下她不管吧?但自己又要帶著那頭惡狼回月氏家族,怎麼辦?
月風玄緊蹙起雙眉,望向外麵那片濃重而寂靜的黑暗。
而且她還有一個顧慮,一般情況下,鬼妖都是成雙成對地出現,但今夜卻隻出現了一隻鬼妖,也許另一隻鬼妖正藏在暗處伺機而動吧?
危險,並沒有過去……
“月姑娘,這一次真是麻煩你了。”
看了眼身旁的白衣女子目光中的感激之色,月風玄也僅是輕點了點頭,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他們正走在桃源鎮的歸途上,而這條路,卻是與月氏家族完全相反的方向。
天亮的時候,被嚇昏的白衣女子終於醒了過來。月風玄費了好一翻唇舌才跟那女子講清自己也是人的事實。
女子名喚雪兒,家住在附近的桃源鎮上。因為貪玩與家人失散,在林中迷了路才會不幸遇到鬼妖。
原本帶著炎冰火速返回月氏家族是刻不容緩的事,然而,自己又不能狠心丟下像雪兒這樣柔弱的普通女子,這個山林裏不知藏著多少妖魅,隻要黑夜降臨,她一定會成為妖魅的食物。
更何況,黑暗裏也許還隱藏著另一隻鬼妖。
最後,她不得不選擇先送雪兒回桃源鎮。
她心底清楚,炎冰此刻正想方設法要逃脫自己的控製。神狼族的少主還是不能夠小看的。雖然他受製於紫玉靈珠,法力盡失,但昨天夜裏,她才剛剛收起靈珠,他的法力就全部回來了,複原速度之快,讓她暗暗心驚。
但現在,她也隻能提高警覺了。
看來有時候人還是不能太好心,管了閑事不說,還要幫著收拾殘局啊!
輕輕歎了口氣,月風玄回頭看了眼落後的雪兒。
她顯然是個富貴人家的女兒,沒吃過什麼苦,再加上身上受了傷,隻能走走停停,慢得讓月風玄焦心。
抬頭看了看天色,眼見夕陽落下,黑夜竟又要來臨了。
走了一整天下來,竟還及不上她平常所走的一半。
“休息一下吧!”無奈地又看了眼香汗淋淋的雪兒,月風玄淡淡地道,然後一把抓過炎冰的肩頭,將他狠狠地丟到了旁邊的樹叢下。
炎冰猝不及防,本就因紫玉靈珠渾身無力,這一跌,跌得極為狼狽。
“喂,你心情不好,別找我發泄。”他艱難地爬起來,怒瞪著月風玄。
月風玄雙眉一挑,“怎麼?堂堂一個神狼族的少主這麼不經摔?”
“哼。”炎冰重重哼了一聲,索性坐在了樹下,閉目休息,也不再理會月風玄。
“月姑娘,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一旁的雪兒已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臉上寫滿了內疚之色。
月風玄輕咳了一聲,放柔了表情,“雪兒,這跟你無關。不要多心,你先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她一邊說著,一邊朝四處打量著。
“哦。”雪兒乖乖地點了點頭,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我去找些野果子。”月風玄在林子裏瞅了半天也沒瞧見什麼果子,隻能盤算著走遠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食物。
然後她才剛跨出步伐就被雪兒給喚了回來。
“月姑娘。”
“什麼事?”她回過頭。
雪兒怯畏地看了眼一旁閉目假寐的炎冰。
月風玄莞爾,“你放心,沒事的。”頓了頓,她看了眼掛在炎冰胸口的紫玉靈珠,“隻要你不把那顆珠子拿下來,他就算有壞心也動不了。”
炎冰聞言又冷哼了一聲,卻沒有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