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沉睡的友誼(1 / 3)

病房裏冷清的歲月,厚實掩起的窗簾遮住帶來溫暖的陽光,埋起滿室的陰沉,點滴輕聲濺起悲哀,靜靜陪伴著病榻上白色海洋中那個蒼白消瘦的女孩。

一個失敗者,沒有人來關心。她孤獨活在夢中世界。

病房外,那個滿心愧疚的女孩,多少年,春夏秋冬的改變更迭她看在眼裏,卻未達心裏,冷漠那麼久的感情,寂寞那麼久的心情,才死灰複燃,又深深被虧欠的自責打擊到。

一個勝利者,有如眾星拱月,被人捧在手心愛護。她卻失去了曾經的幸福。

她怯弱的走進五年來從不曾敢踏入一步的病房,手中滿滿捧著的滿天星,因為承受不住劇烈的顫抖而散落一地花屑。

她膽小,她害怕,是因為她有罪。

“世恭……”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瘦削的臉頰,可是咫尺的距離對她而言卻是那麼遙遠,她怎麼也夠不到世恭的臉。

身體的距離她不在乎,可是心靈的距離是那麼的遠,她無法觸摸到世恭的心,她始終得不到世恭的原諒。

五年後第一次見到世恭的容顏,她才知道,時間在代替世恭懲罰她。

抽噎著,淚水滑落在白色被單上,她終於死心,將滿天星放在世恭的床頭,為她死寂的生命添上一點盎然的生意。

她總是亂七八糟,做了一堆叫人頭疼的事,而世恭那麼聽話,勤勤懇懇的練習,為什麼最後竟是這樣不公平的結局?

時光毫無次序倒轉,她一時迷失在顛倒的空間,仿佛看見白色純潔的世恭和紅色喜氣的槍槍……

多年前,世恭還是嬌俏可愛的女孩,多年前,槍槍還是活蹦亂跳的調皮蛋。山花開到正是浪漫時,她滿山遍野追逐蝴蝶蜻蜓,世恭擔驚受怕跟在後麵保護她。

“槍槍,我覺得這個世界最美的花就是滿天星。”世恭秀氣的摘下一束滿天星,放在鼻間細聞。

“為什麼啊?這很平常啊。”年幼的槍槍,是個大而化之的小呆瓜。

“樸實無華中見真諦,槍槍,你知道滿天星的花語是什麼嗎?”世恭將花兒別在槍槍的耳際,然後笑著搖搖頭,取了下來。

“我知道玫瑰花是送給喜歡的人的。”槍槍對這浪漫的知識所知甚少,她困惑的望著溫柔的世恭,“為什麼拿下來,我戴著不好看嗎?”

“花跟人一樣都有自己的個性,滿天星是做陪襯的情人草,它的意思是喜悅,關懷,帶來好運,純潔的心。它不適合你。”而最適合她,一生隻適合做陪襯。

她將花別在自己的耳後,淡淡微笑,花應人,人照花,一時間,花兒的清新純潔與世恭的蒙朧天真兩相交融,叫槍槍看癡了眼。

那時,是不是就已經注定後來的命運?

世恭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她那時的笑容是不是那麼悲哀,而粗心的自己竟然沒有發覺?

被榮譽蒙蔽,被爺爺蒙蔽的自己是不是已經喪心病狂?那是她最最好的朋友,她竟然背叛兩人的友情,她是不是做了天理難容的事情?

脊梁骨凍的發涼,她無力靠在牆上喘息,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有力的搭上她的肩膀,她看見石破學長沉重陰冷的表情。

心更冷,她揮開他友好伸過的手。“學長怎麼來了?”明明看見他一閃而過的憎恨,卻又要裝出喜愛的表情,學長也是這麼虛偽的人麼?以前那麼幹淨的人,在名譽利益麵前總也會改變……

雍石破淡然笑道:“我是常常來報道啊,倒是槍槍你,今天怎麼突然來了?”

常常來?她怪異的望了他一眼,他依舊笑如春風,斯文俊氣的臉龐一派瀟灑。“我……我想來看看……”

“是嗎?”雍石破下意識朝裏麵看了一下,世恭蒼白如昔,靜靜等待時間的審判。

“學長?你是……”那是怎樣的眼神,她咬著嘴唇不敢言語。

“你來看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這就是世恭,無論怎樣都好的世恭,隱忍的世恭,對一切都抱著純潔看法。

真的嗎?世恭真的會高興嗎?在她那麼無情的傷害了她之後,世恭還會原諒她嗎?她最最好的朋友……

張庭走出電梯,站在長廊,遠遠就看見陰影中籠罩著的兩人。“槍槍你也在?”

“嗯。”石破學長和張庭學長同是溫柔的兩個人,然而石破學長的溫柔裏總摻雜了些許虛偽,讓她不得不提防。

她無意識的咬著嘴唇,看了石破一眼,在他臉上斯文的笑容裏,她卻感覺到了冰冷,她縮了縮身子,隱沒在張庭身後。

“怎麼了?”張庭轉身按住她微顫的肩膀,關切的問。

石破也俯身觀望。“是不是待不習慣醫院呢?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啊。張庭,你帶槍槍出去玩吧。”

“好,學長,那麼等下在醫院門口見麵。”

“不用了,你跟槍槍一起回去吧,反正也是要上她家。”

“好,那麼,學長自己小心了。”

雍石破微笑著目送兩人離去,直到那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的笑容陡然冰冷,慢步踱進病房,走近病榻,他撫上世恭消瘦的臉頰,眼神憎恨的幾乎要扭曲。

“你這樣逼我,叫我如何不恨你?”想無情的捏捏她的臉來泄憤,最後卻隻是愛憐的用拇指輕輕磨娑著,現在的世恭,不是那個惹他發怒的世恭,不是那個苦命卻想包容住全天下不公平的世恭,隻是個空殼子,失去了靈魂的空殼子,所以他……隻能這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