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南烈不語,隻抬起一雙眼死死地盯住玄虛子。蒼白的麵容上是難以掩飾的痛楚,顯然,他等的就是看到牧南烈此時的表情,笑道:“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發生地都很巧嗎?楚禎突然與千鬼樓聯手,溪穀攜季初下山,季初的身份暴光,中原武會被滅,晉王被殺,廉王登基,這一切,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嗎?”
玄虛子突然得意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這一切都不過是老夫的計謀罷了。從五年前,溪穀把路向晚撿回來時,這個計劃就已經開始了。通知告密和陷害廉王的人都是我安排的,告知千鬼樓的秘密給小廉王的人是我,讓他出兵並與你商量滅中原武會對策的人還是我。當然,告訴他季初與你們行蹤和關係,讓楚禎把季初帶走的人也是我……”
“為什麼?”
“為什麼?”玄虛子忽然加重了口氣,“因為我要她活,我要她活回來。”
“誰?”紅沫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急忙問道。
“懷玉,我最愛的女人,懷玉!老夫當年與懷玉青梅竹馬,要不是突然冒出來個路遠征我早就立她為妃,可是,她竟然為了一個江湖中人拋棄原本屬於她的一切跟著他走了,還生下一個孽子。我派人追殺路遠征,強行把懷玉帶回宮中,卻不想她產下一女後就自殺了。要不是廉王早有所覺把她的屍體藏了起來,以此來要挾我,我早一劍殺死此女,怎會讓她活在這個世界上?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見季初都恨不得一刀殺了她,她這個孽種孽種!”
牧南烈悚然一驚,“師父,你原來一直都知道季初的身份?”
“她腳上的那個烙印是懷玉烙的,當年我把這簪子送給了她,她卻用這個簪子給自己的孩子留下標記,她以為我不知道,這天下之間的事情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她就是想氣死我,氣死我……”玄虛子憤怒的叫道,就連那滿頭的白發也似感知到了他的憤怒,在空中群魔亂舞。
這是牧南烈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玄虛子發火,黑色的瞳孔瞬間變為妖冶的紅。眼裏紛呈的煉獄圖徑自變換。
修羅眼!師父竟然也是修羅眼,難道,難道……
牧南烈難以置信地看著玄虛子,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師父,你難道是,楚袁,太子?”
“不錯。正是本王。懷玉死後我一怒之下,從皇宮離開,住到了承淵山。而千鬼樓,乃是我在太子時所建立的暗殺組織,為的是將來一旦我國有難,不想楚家落入外氏人手,千鬼樓可以實行各種暗殺計劃來保住我大楚江山。千鬼樓隻聽命於朝廷。而武林中也同樣需要一個服從朝廷的強大組織。”
“可楚禎謀反,為何還要與他合作?”
“因為五年前他把懷玉的屍體從他老子那裏還給了我!在他身上,有一種叫重珠的植物,可讓人起死回生,隻要能讓懷玉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做什麼都可以……”玄虛子突然憂傷地說。眼裏對於愛人的懷念看的紅沫心下一涼。
又是一個多情人啊。不禁同情起玄虛子來。愛的人舍棄了他,到死都不願意與他在一起。這樣的傷痛,他卻承擔了幾十年仍未有絲毫的改變……
牧南烈卻並未因他對懷玉的感情有所動容,放在膝上的拳頭握的更緊了些,“包括,殺了師兄,還有出賣師妹和千鬼樓,對嗎?”
“不錯。隻要楚禎把重珠給我,就是死一百個溪穀那又何妨。哪怕千鬼樓被沒了,我依然能夠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
牧南烈突然有如萬劍穿心之感,什麼中原武會是障礙,他不過是想毀掉中原武會罷了。因為那是路遠征所創,他要毀了與路遠征有關的一切!
“我要路遠征的女兒好好地嚐嚐這切膚之痛,不管她愛的人是誰,都有一死。而她是斷不會去尋死的,我要的就是她一輩子活在痛苦當中,以泄我心頭之恨……”玄虛子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後就大笑著從牢房裏走了出去。
牧南烈從懷裏拿出一塊玉佩,細細地看著。晶瑩地質感與上一次所見大有不同。凝脂般含蓄的光澤退去,竟有些隱隱地泛紅。紅沫去扶他,他也不起,將她輕輕推開。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跪著。日落月出,牢房裏逐漸變得寒冷起來,一如牧南烈此時的心,良久,紅沫看著轉過身來的牧南烈一陣揪心地疼。
“紅沫,我有話對你說。”
“滴——滴——滴——”牆壁上的水持續不斷地下墜,擊打在石台上發出悅耳的聲響。冷風呼嘯著從洞口吹來,洞中的枝葉嘩嘩作響。
溪穀睜開眼,四周依然黑暗。
多少天了?
在這片黑暗中已經過去了多久?他似乎都已經忘記。就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遲遲無法醒來。
心口的疼痛依然隱隱地持續著,穿越過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就連血液裏所流淌的,都因那一個名字而破裂成萬千的悲傷遊走在每一個角落。
“公子,你醒了啊。”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地響起,在幽深的洞中激起陣陣回音。
“嗯。”溪穀冷冷地答道。起身朝女子走去。
“公主,給我。”即使眼前一片黑暗,溪穀仍然能很清晰地判斷出女子的方位然後接過她手中的東西,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道:“這個可以吃。”
“公子,你,你還是看不到嗎?”被叫做公主的女子揚聲問道,聲音裏竟多了分哽咽。
“嗯。”
女子突然吟吟地哭了起來,“公子,你是好人。可是,老天卻總是對好人很壞。”
“或許吧。”
溪穀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一如那萬年的寒冰一樣。
他抬起頭,即使什麼也看不見。女子仍覺得他在看的那一邊,極其深遠。女子緩緩起身,“我是不是很沒用,我父王被楚禎殺死,我卻躲在這裏,不想也不敢去找他報仇。”
“你這樣很好。否則,我也不會活下來。是你救了我。”溪穀淡淡地說,難得一次地勸慰道:“其實,過平凡簡單的生活就好……她,也總是這麼希望的。”
“公子,你說的那個她,是你喜歡的人嗎?”
“嗯。”
“她知道你這樣了,會難過的吧。”女子黯然地說。停止了哭泣,“你難過嗎?什麼也看不見了,就連她,你也無法看到了。”
溪穀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席地而坐。女子塞了一把采摘回來的果子放入溪穀地懷裏,“你多吃點東西吧,等你身體恢複了才有機會去找她。”
“謝謝。”
“紅沫,師兄並未死。”牧南烈麵色凝重地說,指了指紅沫手裏的玉佩,“此玉我與師兄和師妹均有,當年我們也是想著好玩所以啟用禁術在玉中注入我三人的精氣元神,師兄如若真的死了,此玉就是變為紅色。而師妹會變為藍色。我的,就會變為黑色。如今,它僅有些泛紅,說明師兄還活著。隻是,可能受了傷,無法找到我們。”
“我們要怎麼辦呢?”紅沫看著那隱隱地紅光,擔憂地問。
“師兄一直都喜歡季初,他定是不會同意季初嫁給楚禎的。他和我們都不一樣,他不會委曲求全,說一些你幸福就是我幸福之類的傻話。他從來都隻遵從自己的心。哪怕師妹真心喜歡的人是楚禎,若是帶不走季初,他也一樣會殺了楚禎……”說到這裏,牧南烈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笑容,似是想到了開心的事情,輕聲笑了起來,但很快就斂去了笑,一臉冷酷。周身蔓延開的肅殺之氣,就連紅沫都不禁覺得後背發寒。他終於恢複到了平日裏的模樣。三年以來的千鬼樓樓主,畢竟不是白當的。審時度勢,這是他來千鬼樓第一件學到的東西,也是運用地最好的一件,更何況,此時麵對的,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剛才你也聽到了,師父早就將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出賣給了楚禎,師父師兄都有修羅眼,他也有,可是,整個江湖卻不允許有太多人會此,尤其是對於帝王之家,那都是不小的威脅。我在想,楚禎或許並不相信師父已將他殺死。所以,他其實是想用這條消息,逼師兄現身。楚禎可以用重珠控製師父,而想要控製住師兄,就隻有季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