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3 / 3)

《劇學報》乞寄我一份,陳萬裏在京何事?

社會黨究竟如何,要取消否?我《度迷》篇中,尚有漏意,蓋雲:如政治家本心汩沒,不可指導,則唯有以“死”請之;不過此不可貿然妄發,而亦為一不可少之手續。

印刷物明日檢寄。聖陶廿一日夜寫。請頡剛鑒,話尚有,一時想不起,明日或後日再談。觀馮春航演《杜十娘》悲劇

一曲悲歌哀淚流,數郎薄倖教郎羞。癡情珍寶兩無價,拚向寒江一例投。詩附呈請觀。

如見唐軼林,乞問彼曾接我書否。並望君知後即告我。

我曾作《時裝百話》兩千字,托名舊時“倩桃”兩字,係繼“亦男”而作者;思即編入第一期中,君以為何如?

昨日呈四句詩,君複有以足成之否?如有,快寄來。

君說忙,忙的什麼,遊忙乎?事忙乎?乞明告。君究竟要入學堂,或不入學堂?

我再上課一禮拜,就要放年假。逞我的心,開假時最好不踏進言子廟。然而為此二十元之目的,我就不能不為其奴隸驅使,可歎!

做教師之無味,不在學生之不好,乃在同事之講不落閑話,調查視學之“像煞有介事”。坐此二者,我乃一肚的不高興。

笙亞、仲川、章玉見過否?

想想意思又來,再費三張紙。

之十六〔十二月廿六夜〕

七書並至,特告。

《頡剛消息》最好分類,如第一段紀遊,取一題目;第二段論戲,更取一題目。同人歡迎之至,引頸待寄來也。多印幾份,才能夠派。

放社少一體麵大的人,吳稚暉能招致入社,便宜殊多。

三二學社通訊員是徐安真。彼致我書,謂三篇已送載《天鐸報》。此三篇我今越想越不滿意,載了出來,豈不笑話。

天津社會黨如何?

一時想不起話,且封好,有話再寫吧。

適間應千來書,謂於陽曆年終,我們放社同人開一個聚餐會。但是日腳將到,須作小啟,須分派同人,同人高興不高興,皆不可知。後事何如,另告。頡剛看。聖陶寫廿六號夜

之十七〔十二月廿六夜〕

頡剛鑒:

誦君十八一書,慨歎以之。大千世界,總是愁城苦海,奈何奈何!然我嚐謂:觀世不可太破,目光不可太達。即我許可之無治主義,燦爛矞皇,湧現於我眼簾之前。政府無矣,宗教無矣,家庭無矣,又複若何?便絕對平等矣,便絕對真理矣,便男女間止有絕對之真愛情矣,又複若何?苟循此以思,必將曰不如無生也。既已生矣,胡能無生!則必得一較完善之境界,以處置我身。於是思種種之方法以達到之。若此儕者乃亦謂之自擾,不亦冤乎?君習農,我所讚同;不問世事,雅不相許耳。君謂名下時賢,近已漸覷漸破,我則早已知之。彼黨也會也,魁也長也,真皆君之所謂自擾之人者,固無所謂賢不賢。況真正善美之世界,決不應有聖賢豪傑,有之,則亦必有庸愚駑鈍,是豈美善之世哉?即如孫中山輩,彼亦不過其自覺力未衰弱耳,亦何崇拜之有?我嚐問小學生:世界之上以何人為尊貴?有答以張勳者,有答以袁世凱者,有答以東家富人汪姓者。我盡不之許可,而詔之曰人唯自己最尊貴。我固欲將世界之崇拜心連枝帶幹而除去之。此一段逸話,是否曾與君語及乎?我近日心中頗空空洞洞,而至思為工人,亦不自知為何故?

昨遇彥龍,彼得心存書,稱君應什麼法律書報社之聘,有之乎?世尚有金錢,且去做奴隸,亦佳亦佳。不然燕市之上,不將為吹簫兒耶?君稱文思不靈,則殊非是,紀遊、談劇兩篇,皆是妙文,何猶歉然。此後有所作,請即速寄,以快先睹,更任抄胥也。

應千謂放社叢刊不出版,殊難以為情,其故缺乏一個所謂闊人,或有名人,吳稚暉、盧信輩能一招致,借其革命頭銜,事便容易多多。如有機會,乞即留意焉。

唐軼林處何以久無來音?豈我之複信彼未收到耶?請即往問接與未接,乞速告我。如未接者,即代述已早作複,中道遲誤耳。以彼如是厚意,乃對之以冷淡,殊非人情也。

《民立報》近設《人海百話》一闌,頗佳。此報京中當有之,如無而君欲看者,我可錄奉。

春航近去春江,讓阿雲獨步矣。以君論中言及之,故附告。

聖陶書時十二月十六號夜也。

昨日一書收到也未?後日起放年假凡一星期,骨頭將鬆一鬆矣。

之十八〔十二月廿七夜〕

踏雪歸來,得君一片,囑述沈綏成狂談,爰為嗬凍述之。彼在桂芳閣坐在正中,大放厥聲道:“經書如粥飯。近日學生所讀之書如豆渣。豆渣詎人吃者?然苟食若輩以粥飯,且腹脹而噎死;故隻得吃豬婆所食之豆渣矣。”循此觀之,全中國彼獨是人,彼獨吃飯,將其餘人物都不齒於人類。其心地之促狹,實較芥子為甚。其實隻以自形其醜陋,越顯其心思頑冥,目光如豆。其步蹣跚,其麵死灰,如墓中陳死人耳。彼說“西人何知?古聖先籍皆已言之紀之”,並物理化學等科學亦以為是皆未懂,則正彼之孩提不知粥飯矣。總而言之,此等人隻可埋之地下。埋之地下猶嫌有礙地利,則磨其身為細粉吹向空中已。然為其骨粉占去若幹空間,致我輩呼吸時傳染著腐氣酸氣,則似亦未妥,而及此則真莫可奈何耳。且分析彼之心理,尤毒如蛇蠍。彼說“為治者非專製不可”。彼將令“人人治經,人人考古”,人人如彼之似陳死人,則其心之凶惡專橫,又何如也?《經治》不《經治》,在我視之則皆謬妄之狂談,彼居家內寒燈著之,本無人知也。苟為之刊於叢刊之中,豈不助之張大其狂談耶?所以我之意見,《經治》一種,決計除去。應千臻郊頗亦主之,未知君以為何如?彼又曾說君年少氣浮,作事乃如此不牢靠,可歎!彼似為君惋惜之。彼之所言已盡於此。我非作此不道德事,離人感情,君囑盡言,故類及之。君則視為浮雲過太虛可耳。

我從廿一起,昨日止,共寄四信,收到否?雲往天津,何以未去?到京第一封書,用藏金箋者,確收到。觀催眠術情狀如何,此我所未聞,頗樂聞之。頤和園遊後,當有記,乞示我。《頡剛消息》出版後,我可任蘇州分派處,此事頗有趣,勿有誌不竟成也。昨夜複閱《萬惡之原》,其中言語實出我心,若早閱此,《革金》一篇何必自做,勞心思費筆墨哉!盧信真是可人,我極思之,可覓一彼之照片寄我否?複我時請書明第幾通到。寄信一封,手投入郵箱,心已遙想接我書者當作若何情況?久不見複,即將生疑,我書將浮沉乎?故作此請,頡剛鑒之。十二月二十七號夜聖陶書

一九一三年

之一〔一月一日夜〕

頡剛足下:

自天津發一書,至後彌形不快。君雲“有意乎,抑無意乎?”此最難受。蓋意則有之,而緣則無也。錚子為我家測算,頗未吻合,所雲“五年中學校,其資實是非巨”。君亦度五年中學生活者,當能知之。此五年中所費不過二百五十番,或且不足此數,平均每年才四十餘元耳。挪移充之,尚覺非難,然總是手頭不裕,動作為難矣。今做小教一年,賺錢二百四十元,欠賺相抵以算,則此年多二百之用錢,物價昂貴,得之差可敷衍。並實告君,如不做此一年小教者,民國元年吾家且不得過去。金錢未革,生長貧家,實是不幸運之甚,夫複何言。

章彥馴共致我兩書,盛言美遊之利之樂。我非死人,我非頹喪人,豈無欣望之意?然隻得老著麵皮寫回信複他,說不能來者,亦以上所雲者之故耳。

又說長此因循,將終無解脫之日,故必出以決心。此則不然。以我之腳生在我肚皮之下,不走到言子廟,豈不是辭職矣?然我父老矣,至愛我,而又體念我,我母亦慈,愛我備至。日前我歸少晚,父則口口說:“還未歸來,天寒難受。”母則開後門以望。一旦遠出,我父母之心將思念若何哉?三綱廢去,我絕對讚同,然傷父母之心者,於良心上總覺對不起,並非相愛之道也。

我不配做小教,我亦知之,然配做何事?我卻不知。心如轆轤,中夜彷徨者,此耳。

遊美從清華送出者,不須諸費,彥馴已為我言之。苟我竟從清華送出矣,家中便少二百元之用錢,數非細微,將何以過也?田租歉收,我父所賺近漸減少,則此數年間將何如哉!所難者一。清華程度似較深,我科學之程,君知其不優;陸慰萱固優於我者,曾應試而未取,白費川資,徒招落第,殊無謂也。所難者二。交通雖便,美亞來往,究須兩月。叫我七八年不與家人朋友相團聚,實所難堪。所難者三。難處尚多,今想不出矣。

既不會做小教,又不能出洋,於此年假之後,終思易地謀生,又卒不可得,隻得愁著臉兒,懷著鬼胎,仍舊踏上教台。任人罵我無誌氣,亦唯自傷其遇,自憐其苦而已。

出洋我最願意,亦曾想一念頭,苟我竟在美洲做一大學生,豈不有趣?然而欲若此者,必先除上之三難。首先赴考必操必取之權,然而現在無關節可通焉;既入清華赴美洲,必有一校外職業,年可賺二三百番者,然此何易言焉!二難既除,則離親別友之難,亦且熬之耳。我朋友中能為我通此二難者,我且佛菩薩目之,惜乎其皆是養媳做媒人也。

上之所言,君且不必以告人,唯如君者乃與言耳。欲言似多,一時總說不出,我今亦要說些快活話哉。

昨日歲除,我放社同人作聚餐會於玄妙觀(新設菜館),至者應千彥龍伯祥企鞏蓉初賓若君疇偉士顧勵安及我共十人。圍爐團坐,美酒羔羊,電火耀輝,華筵照眼。或引吭高歌,作燕趙之音;或淺斟低唱,作南部之曲。隔座溫馨,阿郎玉兒,懸河長舌,淳於詼諧。此樂隻應此日有,累儂席散暗銷魂。心存悲境,樂亦是悲,可歎!

沙淦將來京見袁世凱,要將東沙島作為試行共產地。此公毅力過人,可敬可敬!東沙島上苟得如是,奚啻佛國?我必居是中矣。君聞之當亦讚成。昨日報上有俄國虛無黨人邀彼共往西伯裏亞一帶,將有所謀,彼允之。此公事業必有可觀。

(補言)遊學一事,我早欲之,然知其萬不可達,故不敢置之口,並不敢告諸友人。

《頡剛消息》印好未?

唐軼林處必去問問,至托至托。

七、八、九通書接到否?

現閱《民立報》,雜錄部中仿佛《太平洋》也。

君既有福求學,何不出遊美洲,北京大學未必靠得住也。己自無緣,轉以勸人,心至哀矣。

天津部發起事何如?想不免又要開會演講也。

我言且止此,餘待次函,並乞為賀翼龍新禧!

元旦之夜,聖陶書。

皇居儗天上,殿閣鬱參差。玉砌上陽苑,金波太液池。

圍將百裏秀,來供一人嬉。帝業憑空去,深居應未知。

倘感興亡意,涼風鳥語啾。阿監話故國,遊子泣新愁。

夕照凝宮樹,車聲轉禦溝。景山無限好,猶作故宮秋。

囑足成兩詩,特錄於此。

之二〔一月五、七、八、十夜〕

頡剛鑒:

津門小駐,黨事何如?想事務翕集,致稀音書也。每晚從市上歸,輒問有郵使履吾門否?門未及啟,我母已答之曰“無”。於是一日之希望又以移諸明日,此心亙亙,蓋五六日矣。昨購得《社會世界》一帙,裝訂印刷誠較前為完美,而其中材料複較有精意。憤憤誠有誌人,弄一雜誌亦不似他之始振而終弊也。弁首圖畫兩幅,尤為精美。呂大任酷似江穎年,玉貌紅衫,唯美唯俏,而其懷抱則如小引中所雲:“以世界大同為己任”,則此人其愛之神與自由之神歟?第四號內有廢止婚姻製度一則,署名慧觀,其頡剛所著乎?敢問。

一月五號夜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