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謝剛主
〔一九七六年三月〕
剛主先生尊鑒:
五日手示敬誦。前聞夫人仙逝,同時知大駕之滬,未能趨訪致唁,良疚於心。今讀大劄,知訪書多欣,探梅興發,而從周先生亦複告以尊況種種。佳訊聯翩,聞之深慰矣。兩三月內歸來,當托人告知雪垠兄。彼改訂《李自成》第二卷聞將完畢,印本殆可與第一卷之修訂本於年內同出。匆複不一,敬請大安。弟葉聖陶上三月八日上午
致陳從周
之一〔一九七六年四月〕
從周先生賜鑒:
昨接上月廿九日手教,今日又接特托矯毅先生為鐫刻之印蛻二方,其石想顧先生將於近日頒到。公厚我如是,見無佳章,即代為致之,且貺以璠瑜,而矯毅先生之奏刀又絕勝,何可當乎,感愧交並矣。不敢空言道謝,唯有永銘於心。近有上海方先生為治一印,曾作詩酬之,末雲,“所惜作寫兩拙陋,簪花未必婉清揚。”今對此二章,亦複作是想。囑為矯毅先生作書,自當遵命,然拙陋之品何可酬此佳製乎。又,矯毅先生何姓,在蘇州任何工作,敢希示及。
台從到蘇州研究園林,未知著眼於何者,我雖門外,亦願聞知。公得閑且有興之候,命筆略語數端,倘許之乎?
吳江計氏姑侄,已嚐與通問,附聞。餘不一。敬候興居勝常。葉聖陶拜啟四月二日下午
之二〔一九七六年四月〕
從周先生賜鑒:
昨接十日手教,始知矯係姓氏。去年參觀美術工藝廠,或且曾見矯先生之麵。而舍親交我一姓名小章,邊款亦書燕瓦樓,從知早有因緣。作一詩寄與,聊致微意,甚慚淺陋。顧又不可不塵尊覽,爰錄於別箋附上,幸教正焉。敬候近安。葉聖陶拜啟四月十三日
之三〔一九七六年八月〕
從周先生:
本月廿一日寄一書,想先達覽。樸初酬尊貺墨竹作一詩,甚佳。又書舊作詞一首。索一而得二,想必欣然。有須說明之數事,因全抄其來書附去。樸初雖作此書,未以付郵,今日親自攜來。談次甚賞公之印章,謂無一不好。觀矯毅先生為我刻二章,意欲請公代求刻“無盡意齋”長形小印。石質不期其好。我允為轉達。此事自不須亟亟。
聞上海亦防震,但未至宿篷帳,然否?餘不多及,即請秋安。(書至此未抬頭,此與常寫錯字,皆老年神思不集中之征,幸恕之)
葉聖陶啟八月三十日
之四〔一九七七年二月〕
從周兄賜鑒:
既仰黃山之鬆,複賞嶺上之梅,喜貺屢頒,欣感何極。命書齋額,昨已付郵,字殊稚弱,紙複低級,倘不中意,無妨重書,決不憚煩。趙公處為矯毅索書,得便即當轉告。
前書嚐言及鄧尉四古柏,近得吳縣文教局葉君來書,謂柏樹周圍正擬拓寬,小學已遷他處。此是佳息。餘不具,即請春安。葉聖陶二月七日下午
之五〔一九七七年二月〕
從周兄賜鑒:
昨日欣誦十一日手書。命題蘭花畫幅,勉成四句。因畫蘭而聯想及於從前各地春節前後均有紹興語言“蘭花蘭花”之聲。字極不成樣,寫上即無可奈何。我雖亦弄翰墨,而於紙於筆於墨皆未能操縱,取得主動。在此舊紙能如是自由揮灑,我深佩兄矣。
齋名一小幅想已投到。如以為不及格,願重書之,望勿客氣。趙公處已托友人帶口信去,想不久即可有寫件致矯毅。
如往觀四古柏,希語主其事者周圍宜盡量拓寬。尚有一事。記得柏之周圍有鐵欄,望今後勿複設鐵欄,無論工致粗糙之鐵欄,大概均與舊式園林不相容。拙政園西部之橋有鐵欄,怡園旱船旁之橋亦有之,每一經過,總欲提意見。兄以為鄙意可取否?即請春安。聖陶書二月十四日
之六〔一九七七年三月〕
從周兄賜鑒:
《草橋讀書圖》昨日拜領,欣愉莫可名狀。全屬外行,偏喜說外行話。覺牆頭之一筆界畫,幽篁之一個細葉,無不饒有深味,而高樹之墨筆綠筆點染大葉,以及淡而若無之牆影苔痕,亦皆運筆入化境,真令人羨喜而已。如何裝裱且再說,老實奉告,自昨傍晚迄於此刻,展開重睹已逾十次矣。貞白先生題詩敬謝。獎譽語萬不敢當,務乞代達。
兄贈湜華之長幅雙竿竹已獲觀,亦複佩極羨極。念兄有如此神筆,大是人生一樂,我羨而至於欲妒矣。
光福方麵,除四柏周圍須多留餘地外無他意見。文教局之同誌與我通信者姓葉名玉奇。彼言方作計劃,擬請省撥款,整修司徒廟紫金庵保聖寺三處。我恐其不獲批準而喪氣,嚐與言全盤觀點之義,今日暫緩,他日終必如願雲雲。兄想必以為然。
拙書長聯想已蒙覽及。今日平伯來書相告,彼嚐為尊公臧梁書此聯題一絕句,且以是詩抄示。此複,敬請近安。葉聖陶上三月三日下午
之七〔一九七七年四月〕
從周吾兄惠鑒:
命為曹施二同誌寫字,頃已寫就投郵。字極平庸,詩為數年前所作論詩絕句,亦無深意,不堪為足下囑托增光彩,良愧。
尊作《甪直閑吟圖》已獲觀,歡喜讚歎,如見《草橋讀書圖》也。草橋圖擬裱成冊頁,尚未交去。
任心叔先生僅一麵,猶在二十年前,其詩詞則初見,誦之數遍,傾佩無已。蔣先生精抄,可愛之極。已妄題小詞於後,冊尚在京,故先錄於下:“曾共西湖酒數卮,騷心領略廿年遲,與傾深慕歎無施。蔣抄何殊吳劄劍,陳藏長托子期悲:交情生死見今時。”
預想五月到寧蘇,果否難必,待動身期確定,當奉告也。敬候興居。葉聖陶四月六日傍晚
之八〔一九七七年六月〕
從周吾兄大鑒:
二日惠書,今日敬誦。開元寺一聯韻味深長,貞白翁及湜華之稱譽絕非阿也。此寺於十數年前嚐一至,弘一居室布置如其舊,收集有關資料極富,今殆不然矣。城外弘一墓,規模不小,今或已無之。是歲又曾到古田,上杭則未至。小杯啜茗,於此初嚐,其味彌永,特嫌工夫大耳。
此次遊蘇州,曾往甪直,觀殘存之九尊羅漢,與判別已五十餘年。遇當時之學生六七人,皆七十以上之老人。司徒廟四古柏仍蔥茂。東南兩側各拓寬八米已成定局,圍牆尚未移出。環秀山莊之假山修葺完工,重獲攀登。聞原有之建築將全複其舊。果爾,則此假山有陪襯,不嫌突兀矣。於刺繡所晤葉老徐君,意甚殷勤。所中方趕織緙絲毛主席詞井岡山,以為紀念堂之定貨,其幅為二米乘八米。如此大幅緙絲前所未有也。江陰觀有名之華西大隊,又觀江邊近年開始興建之船塢。到南京又盤桓十日,於前日下午返寓。
出門一個月,居然不嫌疲累,稍自喜也。未獲同遊,期之異日。即請大安。葉聖陶六月四日
之九〔一九八○年一月〕
從周先生惠鑒:
俞平老見《蘇州報》記載,囑我響應足下之發言,建議修複曲園。我因令湜華筆錄平老之口述,修改成篇,今日投寄《蘇州報》。不知該報願意刊載否。台從熟悉蘇州,請問欲此舉之實現,宜取何種方法為有效。如足下與我共同署名,正式提出,宜向哪個機關說話為妥,並希考慮。
湜華交來之兩件已寫就,老眼模糊,字極難看,無可奈何,唯有慚愧。即請著安。葉聖陶一月九日
之十〔一九八○年十二月〕
從周兄惠鑒:
湜華送來賜贈之藤杖,受之極感厚意。此杖蜷曲均勻,支力頗強,苟不加刻畫,則更好。
前此三日訪平翁,談及曲園中樂知堂之匾額,鄙意請顧起潛先生作篆書,平翁大以為然,將請足下代達其意。平翁性子急,或者書已達尊齋。
有香港友人寄來誌摩先生之全集凡五冊。此書係商務版,解放前夕排成而未印,延三十餘年始行世。想尊齋已有是書,且深為誌摩慰矣。
寫字不能不潦草,不恭為歉。即請大安。葉聖陶十二月十五日下午
之十一〔一九八三年一月〕
從周先生惠鑒:
頃接大著《說園》,喜不可支,謝難擇言。近經醫生確切答複,欲配適於閱覽之眼鏡先須去白內障,去白內障先須施手術,而此非小手術。於此獲知與書報殆將絕緣。而此尊著特印本字大行疏,正合於鄙目之視力,必當逐頁細觀,迄於末頁,藉窺雅意高致。專此奉複。深謝厚貺。即請吟安。葉聖陶一月十六日下午
之十二〔一九八三年四月〕
從周兄惠鑒:
昨日接上月廿九手書,前日接雲鄉兄書,皆言將拙書一函付“文彙”刊載事。敝寓訂閱“文彙”,是日之報已見到。拙函信筆書就,初不欲示眾,識見淺薄,對人稱謂不恭,遽令刊於報端,未免汗顏。果有利於曲園之複其舊觀,如足下之所期,則獻醜亦複值得矣。鄙意以為第須明確兩點,一為曲園總得有園,二為修複乃為紀念曲園先生,故不須考慮派別的用場。足下倘以為然,可於集會時主張之。承貺《書帶集》早收到,未作書道謝,良歉。
近日閑坐無事,偶然涉想,以為如蘇州諸園唯宜於少數人雅集,不宜於群眾湧至。而今時旅遊漸盛,幾處名園非到不可,已成到處是人無時不擠之勢。此中即有雅人,亦隻能於眾中推推撞撞,走遍全園,完成“到此一遊”而已。故鄙意以為今時造園宜著眼於眾多人共遊,既宜於群眾偕來,又不落於庸俗喧鬧,俾遊者各領佳趣。如整個香山公園,若能於保護老樹,培植新樹,修整道路階砌諸方麵認真加工,經常維護,庶幾合於群眾共遊之需。他國公園,設計布局佳者殊多,宜可酌取其優點,並令中國化。而如網師園之明軒,則可以移植於美國為展覽,而不必在我國公園中布置類似明軒之結構。淺見言之未暢,聊博一粲。即請著安。葉聖陶四月一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