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不答話,隻閉了眼急急地喘息。
他不看,想是誤以為自己是剛才那個丫頭了吧?
“七爺,你聽我的聲音是不是很陌生?”
“哼。”
“這就對了,我是今天剛被請入府的大夫。”她厚顏地用了“請”字,不是邀請的“請”,而是不請自來的“請”字。“我呢就住棲鳳院的客房,起夜時不小心路過你的窗前,是不小心呀。”
“哼。”冷哼聲加重了,床上的人呼吸又開始不順。
“您別動怒,別動怒。我這就走還不成嗎?”
她借著燭火再次打量了一遍內室,然後轉身自言自語道:“這夜黑風高的,不知道那丫頭會不會去而複返呐。”
聽到床上的人呼吸明顯凝滯,她邁步故作不經意地走到門邊,“這門栓也壞了,擋得了君子可擋不了女人呐。”
“你、等等。”虛弱到接近蚊嗚的磨牙聲自背後響起。
她立即轉頭,興奮地睜大眸子,“七爺您還有何吩咐?”
“你、是大夫?”
“是是。”
“你過來,給我看看。”
她忍住笑轉身,走了幾步又做作地停住,“這個,似乎不太好吧。天這麼晚了……”
“咳咳。”
“好好,我這就過去。”
李越不再說話,平躺在床上,借著微弱的燭光打量了一遍立在床邊的人。模模糊糊的依稀隻能辨別出身形消瘦的影子。這個人剛剛都看到了吧?看到他手無縛雞之力地被一個女人壓倒在床,欲行周公之禮。
“你放心,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樂於助人,剛剛的事我是不會跟別人說的。”
他狠狠地瞪她,看她裝模作樣地在他的右手腕間搭脈,嘴裏卻仍不停地嘀咕:“其實你病了這麼長時間,有個女人願為你傳宗接代你就該偷著樂了,說不定明天你們成親,後天你就……咳咳咳。”
她掩飾性地咳嗽,壓去後麵的話,可是他知道她想說什麼。他雖然是行將就木的人,可也不願被人脅迫著做那苟且之事。
“不過這種事還是要兩廂情願的好,兩廂情願的好。”任她再遲鈍也發現這番雲雨間的蹊蹺。一個連說話都沒力氣的人怎麼能夠行……行那種事呢?
“哼。”他冷哼,努力平複心中的厭惡之感。這個人根本就沒摸準脈,他暫時不拆穿,“大夫可曾看出什麼?”
“嗯嗯”她點頭,“七爺的病隻是邪氣入侵,但還有得治,有得治。”
他麵露嘲笑,“這所有的病兆也都是邪氣入侵所致……”偏開頭連咳了幾聲,等他回過頭時她已放開了他的手腕。
“男左女右你知道吧?”
“男左,女……”男左女右是什麼意思,她還真不太清楚呢。
“中醫切脈都知道男左女右這一常理,莫非大夫以為我是女兒家?”說到此氣息又開始不順地嗆咳起來。
她一驚,打蛇隨上棍,“你、你是男人?”
娘咧,為什麼事先沒人告訴她,這個男人會如此精明呢?還是說她臨場應變的能力太差了,以至於不小心踏入了某個陷阱?
“那麼久病成良醫,你總該知道了吧。”
“這個自然。”她連忙點頭賣弄,“七爺是想說您病了很長時間自己也可以開藥方了嗎?”
“你……你……”床上的人又開始咳了,語不成聲地連咳了數下才拚命地喘氣。等到順氣後發現一雙手伸到自己麵前,“你幹什麼?”
“哎,我看七爺你衣裳單薄,擔心你受涼。放心,我隻是幫你蓋好被子而已,不會非禮的。”
非禮?這個人也欺他臥病在床無力反抗嗎?
李越目光下移看到先前被下女扯裂開的內衣,自衣領而下露出一大塊長年不見天日的雪膚來。而胡三生正將被褥拉到他的下巴。原本中燒的怒火漸漸熄滅,隻覺得這人雖然沒有口德,心地卻還正派,正想和顏悅色又聽得他繼續說道:“哎,我是比較喜歡皮膚偏蜜的男人啦,太白隻能令我慚愧。”
“胡扯!胡扯!”皇朝盛行男風,一些達官貴人也以豢養孌童為樂。可是,他對此卻非常非常不齒,“男人與男人怎可相互愛慕?”
“哎?”她眉眼生春,笑得愜意。這個人居然當她是男人,難怪絲毫不避嫌地邀她共處一室。她玩心大起,直想逗逗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我生來就隻愛慕男人,七爺,你說怎麼辦呢?”
她低下頭,仔細觀察李越的反應。
“你、你……”他又惱了,臉頰因為憤怒而一片嫣紅。
“哎!”她再低頭,佯裝聽不清他說話地貼近,“七爺,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李越的唇色發白,臉頰消瘦,一雙鳳眸因為長年臥病而失卻了神采,可此刻他的五官卻因為動怒而充滿了生氣。
“滾、滾……”她油腔滑調地開口:“七爺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先前明明是你叫我留下的,怎麼又趕我走呢?”
“滾,滾……咳咳咳……”他又開始猛咳,原本仰臥的身體也偏側臥在床頭,右肘撐住上半身,左手指著門外,“你,出去。”
“好好,你別動怒,我這就出去。”邊說邊伸手拍著李越的後背幫他順氣。
“你幹什麼?”厭嫌地回避,卻手軟地支撐不住向床下跌去。她急忙伸手摟住他纖細的腰身。
好香。李越一陣迷惑,隻覺得摟住自己的人身子不僅柔軟而且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令他有片刻的閃神,但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滿心滿肺的懊惱。
“你、你放開我。”這個人太不知廉恥了。
她依言放開,他便重重地向床內跌去。
可惡,太可惡了,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的。
“七爺,你真好玩。”她笑容很惡劣,他看在眼裏直想一巴掌拍散它,可是她卻笑嘻嘻地轉身向外走去,“我想今晚七爺可能睡不好覺,不如我就好心點去找李管家來吧。”
他驀地一愣,眼睜睜地目送她的身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