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幾乎校園各處都頻繁的出現著以下對話——
“玖月?哎?這麼說你的生日是在九月?”
玖月叉腰大笑,“是‘貽我佩玖’的玖,才不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你文盲!你文盲!”
上前搭訕的男生幾乎是立刻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轉身逃之夭夭。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玖月淫威無敵這一事件也終究不能幸免。
第一個打破慣例並且令她感到尷尬無比的人是南瑾言。
她一直記得那天,天空純潔幹淨的近乎水色。她依照慣例嘲笑了數個搭訕未果的文盲之後,義無反顧的投身進入八卦小組。而那時恰好終於有個新話題不再以米杉為主角,這令小組成員興奮異常。但不幸的是當晚米杉要參加一場聯誼演出,三個人並未八卦盡興,於是米大小姐小手一揮決定攜帶小組成員一同出席聯誼。
席間觥籌交錯,玖月感歎了一聲:“腐敗啊腐敗!”
身後忽然有輕微的笑聲,她回頭,看見了疑似童話王子狀生物。玖月預感下一期的校園八卦也許會以這位活的王子為中心展開,瞬間激動得不能自已。
“玖月?”南瑾言溫和微笑。
她愣愣的點了一下頭,思維一時間運轉的有些許緩慢。聽到對方下一句話倒是習以為常的脫口而出:“你文盲!”說完看著對方臉上僵了半分的笑容才發現自己鑄成了大錯!不由得在心裏捶胸頓足。
她本來以為如此溫和優雅的美人一定是嬌弱的如同蘭花一樣,聽了她如此狠毒的打擊應該紅著眼眶淚奔而去,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不想美人先她一步回過神來,道:“‘貽我佩玖’的玖?不就是大寫的數字九麼?”
玖月大驚,她這個理論一路橫行到如今,一路過關斬將從未遇到險阻,因此,她對此理論正確性深信不疑!愣了半晌,再也顧不得對方是不是美人,她義憤填膺的叫道:“你胡說,你文盲!你們全家都文盲!”
她一句話喊得稍嫌大聲,四周迅速安靜下來。然後就見一向在外人麵前形象高雅的米杉大小姐迅速從場地另一邊跑過來,擲地有聲:“月月說得對,你文盲!”該刹那玖月為了米杉這種棄帥哥而從友人的偉大友情感動的一塌糊塗,卻被左宜音一掌拍醒。
“你們兩個死文盲別給我丟人現眼。你那個玖明明就是大寫的數字九。”
玖月認為,這一天應當可以作為她命運的轉折點。因為自那以後,之前的好運大約都嫌棄她是個文盲這個事實,無情的棄她而去了。例如,至今為止相親五次,五次遇上“極品”的鮮活事例!
猛然想起這個令她抓狂的記錄,玖月悲憤欲絕。認為這件事追本溯源大約也可以算在南瑾言那家夥身上,而且禍不單行的是,她隨即又記起坐300路公車回家可以省下的12塊錢。她想了想,覺得要平息這種悲憤,大約非訛詐罪魁禍首一頓飯不可。於是立刻的叫司機師傅停了車並改變目的地。
司機疑惑的說:“姑娘,你說的那個地可是豪宅啊!”
玖月一個勁點頭,附和說:“對,對,您說得太對了。那地方簡直窮奢極欲的令人發指!可見資產階級的腐敗啊腐敗……”
車行到別墅區門口緩緩的停了下來。而玖月的本意是讓車子直接停在樓下,原因是多出的公裏數並不由她來結賬。但無奈的是纏了紅色碎燈的橫杆落下得無比及時,橫亙在車子唯一可以通行的道路上。
門衛處穿著顯然比她時髦的門衛探身出現的也萬分及時。掛著職業笑容,以十分美好的姿態斷然拒絕了玖月在不能表達清楚所找業主準確住址的情況下放她進入的要求。
玖月對此種敬業態度深表驚歎,並認為如果某些政府官方組織的辦事效率也能如同這樣迅捷且有力,大約複興中華這檔子事就指日可待了。誠然可悲的是,經過一番苦思冥想,數字這種東西卻終究與她無緣,以至於她自始至終不能肯定南瑾言到底是住在哪區哪棟,隻好再度窩回車裏。
“姑娘……”司機略顯為難。
“您等等,您等等啊。”玖月賠笑看了眼腕表,“現在都八點五十了,師傅您再等十分鍾就有人給您結賬了。”
司機一臉迷惑。
玖月善解人意的解釋說:“過了九點中國移動就話費減半了。”話畢,她無意在後視鏡中看見司機的嘴角抽了兩抽。
她據此推測,司機師傅大約是覺得時間寶貴,不該浪費在陪她等人這種毫無現實意義的事情上,而該應用在繼續四處載客或者宰客的現實工作中。於是玖月少有的決定舍己為人一回,摸出手機撥出號碼,卻一直無人接聽。
愣了一下,她忽然覺得手心冒出些冷汗,控製不住想要握緊。“啪”的翻蓋扣落下來的聲音響整個狹小而安靜的車廂。車裏開了暖風,她下意識的向裏縮了縮,低頭看手機白色烤瓷表麵考究的青花。指尖滑過花紋曲折處她才聽見司機叫了不知第幾遍的“姑娘”,她抬頭笑笑,用力按下撥號鍵,卻意料之外的接通了。
“玖月?”電話那端是富有磁性的男性低沉嗓音。
玖月猝不及防,慌忙想說些什麼。怎奈這種事情就像是考試交卷前的五分鍾,越急腦海裏越一片空白。
“玖月?”電話那頭又叫了一聲,語氣有些急,“怎麼了?說話。”
“啊?”玖月反應過來,忙說,“沒怎麼,沒怎麼。就是覺得這世界變化太快了!剛才還無人接聽呢,這一會就通了。”
電話那邊聲音頓了一下,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我在看卷宗,沒注意電話。”
玖月幹笑兩聲:“不要緊,不要緊。你這個時候接電話簡直是太及時了,你看你看,剛好過了九點了。”
電話那邊有翻動案宗窸窸窣窣的聲音:“你……”話音連同紙張翻動的聲音一同頓了一下,“什麼事?”
玖月“啊”了一聲猛然回想起此番奪命連環call的首要目的,急忙道:“南瑾言你趕快下來,司機師傅還等著你結賬呢!”
……
下了車,玖月感到果真凍人。伸手拉緊了狀似單薄而實際上更單薄的外衣,她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下。而這件形同虛設的外衣則也是出門前宜音為了保持美觀強行替換了她本來已經穿好的溫暖羽絨服的。
為了轉移注意力,玖月不得不側身去看南瑾言彎身下去幫她結賬的側臉,果不其然仍是曾經校園八卦中傳說的那樣幹淨俊朗,她忽然脫口而出:“你瘦了。”
收起錢夾的動作頓了頓,朦朧光影中那人有些驚訝的看過來。
玖月痛心疾首:“靠之靠之,你也減肥了是不是?這個世界真是沒法活啊沒法活。”說完難得看見南瑾言一向雲淡風輕的神色莫名其妙的扭曲了下,她頓時覺得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