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人生不相依(3 / 3)

他低下頭親吻她的發絲,低聲的說:“所以月月,有我陪著你,忘了他吧……”

玖月不知道米杉的消息為什麼會如此靈通,但據觀測其洶洶而來的氣勢,她覺得這件事八成不能善罷甘休。

米大小姐果然沒有善罷罷休,而是鐵青著臉色一把扯過玖月奔出去塞上自家保時捷卡宴。豪車一路上車速風馳電掣,玖月趴在後車窗上緩了好一會才戰戰兢兢的說:“杉杉,慢點,慢點。我想吐。”

米杉騰出一隻手來在車座旁邊翻了翻,翻出隻可降解塑料袋反手遞過來,說:“吐這裏。”

玖月茫然不知所措。顯然米杉是錯解了她的意思,這句話的重點在於降低車速,而不是她真的要吐。可如今袋子在手,不吐就等於浪費資源,她幹嘔了兩下,最終沒能如願吐點什麼出來。

車速依然很快,但車裏十分安靜,玖月推測這就是桑塔納2000永遠不可比擬的優越性。

車子拐了個彎,猛地闖過一盞紅燈,玖月聽著刺耳的刹車聲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米杉的聲音卻十分平靜:“月月,我會讓他給你一個交代。”

玖月哆嗦了一下,過程中不小心劃破手裏的塑料袋,她歎了口氣,訥訥說:“杉杉,其實……也沒什麼,交代這個詞聽起來挺嚴重的,還是……不用了吧。”

……

豪車在米杉的冷哼中當街滑過一個扭曲的弧度,玖月未能防患於未然,一頭撞在車頂上,直到停車在凱誠事務所的地下停車場還在頭腦發暈。她觀察了一下米杉下車後一腳踢上這輛曾致使她出過車禍的豪車車門,感歎如今的時代真是進步了,男女地位平等了,這等曆來都是由言情小說男主角才能耍帥的動作,身為美女的米大小姐也可以包攬了。順便可以判斷出,她那條傷腿是真的沒什麼事了。

米杉拽著玖月一路勇往直前,徑自忽略過前台小姐的詢問直奔十三樓再一腳踹開南瑾言辦公室虛掩的門。門開的一瞬間,她和玖月雙雙愣住。玖月看著裏麵相當和諧的畫麵覺得頭腦發空,而她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震驚幾秒,她率先反應過來尖叫道:“我靠!你們太無恥了!”

玖月被這海豚音所刺激,愣了一秒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但此次會晤的良好氣氛顯然已被搞僵,主角僵在原地久久沒有行動,玖月怕他一旦有所行動就會惱羞成怒的把米杉從十三層樓丟出去,遂趕忙圓場道:“哈哈……你們不要在意哈……杉杉她語文不好,用詞不當,用詞不當哈……”說著轉頭教育米杉道:“你說啥呢?不知道就別瞎說,人家兩個人不就是抱了一下嗎?馬路上有的是,更何況人家還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這怎麼能叫無恥呢?”

米杉語文成績受辱,不能服氣,掙紮出來辯解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沒幹別的啊?”

玖月給她分析:“肯定不能啊,你看,門是虛掩著的,要是幹點什麼不得鎖門啊?”

米杉指正道:“要是萬一是臨時性起呢?不就來不及關門了麼?人家是十六歲就懷過孩子的人,思想能和我們一樣保守麼?”

玖月被這充分的理據折服,不能再做辯解,但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不等她隱隱出個結果,另一方刀槍不入的美女已經笑靨如花的走過來挑釁說:“二位今天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米杉從當年看見季南帆就有氣,如今驚見她已然蛻變成一個豔光四射的大美女就更加來氣,於是沒好氣的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帶月月來找南瑾言,你趕緊哪涼快哪呆著去。”

季大美女十分配合的找到了空調底下的位置坐了下來,並舉手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囧得玖月無言以對。

私人話題有了旁聽者就如同上廁所有了旁觀者,怎麼想都是一件令人尷尬的事,一般人遇見這種情況肯定是拔腿淚奔,所幸的是,米杉從來就不是一般人,玖月隻見她迅速切入主題:“我聽說你把月月強吻了是吧?”頓了半秒又義正詞嚴的補充了句:“你別否認,否認也沒用,我有人證。”

辦公桌後麵一直沉默的人抿了抿唇說:“你既然這麼肯定,怎麼還來問我?”

米杉激動說:“當然要問!我得通過當事人的態度判定對你的最終量刑啊!”

玖月心想完了完了,她怎麼能和南瑾言的爭辯中怎麼能引用法律術語呢?

果不其然南瑾言已經曲起了食指優哉遊哉的敲打大理石桌麵,問道:“那你覺得我作為當事人應當是什麼態度?”

米杉跨前一步堅持道:“當然是要主動坦白啊!你是不是喜歡月月?”

她這一句話叫的稍嫌大聲,震得玖月耳朵嗡嗡作響。玖月推測作為辯友的南瑾言同學也應該有此感受,根據是他原本敲打的行雲流水的食指莫名其妙的頓了一下。並且撫了撫額說:“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米杉乘勝追擊,理所當然說:“你強吻了月月啊!你強吻她肯定是因為喜歡她,對吧?”

南大律師搖了搖頭,盡管臉色有點蒼白,卻還是贏回優勢說:“米杉,你這個推理不符合邏輯。按照你這麼說,難道所有的強奸犯都是因為愛著受害人才去強奸她們?”

鐵證被反證所駁倒,米杉一時啞口無言,隻得轉而求助於一旁的玖月。

論戰中被點名需要急速應變能力。玖月先是愣了一秒,然後掙紮一秒,再用一秒誰服自己接受現實。經過這三秒之後,她已經勉強抖擻了精神冷笑三聲,接話道:“不愧是南大律師說出來的話,真是夠狠毒!不過,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就能理解成我們其實就是強奸犯和受害人的關係?”話畢,一向能言善辯的南大律師忽然詞窮,玖月看著他臉色一白再白,自己也就跟著白了幾白。他唇角還帶著笑,但笑意卻已經不在眼睛裏,那裏是漆黑如濃墨,直直的望進玖月的眼裏,半晌才說:“你覺得呢?”

他這雙眼睛很漂亮,有寫意的水墨靈韻。玖月貪看了一會自學生時代起就很迷戀的這雙眼睛,忽然歎了口氣說:“南瑾言,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她隻是為了等他說這句話——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可他不說話,隻是用那雙特別漂亮的眼睛看著她,她等了又等,卻最終什麼都沒等到。他耐性一向比她好。她歎了口氣,拉起米杉的手:“走吧。”

銷聲匿跡許久的美女此時正從空調下的陰影裏走出來,應景的招呼一聲:“慢走啊!”刺激的米杉險些撲回去廝殺。

下樓途中米杉義憤難平一路掙紮,玖月拽她到樓下實在無力再管,隻能任她自生自滅。她一個人沿著勉強記下來的路曲曲折折往回走。走了好遠,終於四顧迷茫。她迷路了,又迷路了,抬眼看不見家,也看不見總會找到自己的他。她站了一會才摸出電話來打,接通了就說:“商遠,我迷路了,我找不回家。”

那邊愣了一愣才說:“那你在哪?別亂跑,我這就去接你。”她很乖的嗯了一聲,踮起腳尖看近在咫尺的路牌,報上路名,聽著他掛斷電話。她慢慢蹲下來,四周是茫茫人海,可她一動不動,她答應了商遠不亂跑,商遠不是那個人,不能不論她跑到哪都可以找到她。她咬了咬自己的手腕,有細微的疼痛傳遞回來。她找不回家,誰也不知道她是再也找不回了。那個她唯有的親人家人,最終不肯要她……

被人拉起的時候她聽見那個人問:“這是怎麼了?”

她眨眨眼,愣了一會才想起來搖頭:“沒怎麼。”她笑,卻被來人打頭。她委屈的抱住腦袋,抬眼看見那雙桃花眼正瞪著她:“笑什麼,比哭都難看。”

她齜牙咧嘴說:“沒辦法,人長得寒磣,商少您湊活著看哈……”

商遠勉為其難的動手幫她揉自己剛剛打過的腦袋。

玖月可憐兮兮的捧住腦袋說:“你們資本家說話算不算數?我現在決意要把南瑾言忘掉,怎麼樣,你陪著我吧。”

揉搓的動作頓了下,商遠怪異的看她一眼:“雖然說咱們兩個是在愚人節認識的,但是這玩笑不好,容易弄假成真。”

她失笑,他不相信她的話,她說得真心真意,他竟然不相信她。她歎了口氣,神色慢慢沉靜下來:“我會忘記他,一定會忘記他。”

她說:我一定會忘記。

哪怕窮盡一生,哪怕終究不能,但她終於成全了他,終於,親手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