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裳接著說了下去:“江老先生是我兒時的老師,後就任廣陵太守,我多年不曾問候,君集想來與他也是舊識,替我帶封書信予他吧。”君集這人如今躲在太師府哪也不去,遲早憋壞。
君集臉色一變,“我不去。”他輕輕一叱,有些心慌的怒意,“哪裏都可以,那裏——我不去。”
千裳看著他慌張退開步,撇開腦袋斜睨他,“怪不得你哥總說他有時候挺佩服你的,可有時候也很看不起你,”千裳轉過身,輕輕瞥了君集一眼,江先生退職太守後就回了十裏城就住,“你若有能力,會不會和她在一起?”一年前的事,千裳身為君集舊友風聞也不少,不難想象君集究竟是在為了什麼不肯放手。
君集盯著他的眼睛,唇動了動,“會。”
千裳“哦”了一聲,眉眼一挑,甚有些不信和好笑,君集就是這樣,明明可以回答得毫不猶豫,可在心裏卻百般為難自己,他隻是覺得自慚形穢,耿耿於懷著一些顏希已經決定放棄的東西。
君集眉頭蹙了三分,有些厭惡地偏過腦袋,“我喜歡她,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任何事都可以質疑,唯獨他的感情不可以。
千裳點點頭,“你既然懂得這個道理,又何必要拿能力資格來說事?”他拍了拍君集的肩,那是個看起來清秀得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能力不是你的借口,仇恨也不是你逃避的根本原因,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自己一味來斷定的,是金錢、權勢還是武功?君集你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高官,那麼君集——你想做什麼?”他有些誘惑地味道,“你是怕見到她,還是見不到她?”
君集看了他一眼,嗓子動了動,君集想做什麼?君集想的很簡單,君集隻想和她在一起。有能力又如何,沒有能力又如何,他自始至終想著的,是喜歡顏希,然後永遠和顏希在一起——隻是這麼簡單的從來沒有變過的想法。
千裳長長歎息,隻看見君集跨步走了出去。
那裏,聽說是個很美的地方,如果有機會,他也很想去看一看。
十裏城依舊熱鬧。
十裏湖也依舊熱鬧。
雖然沒有了君集的戲台已經整整一年,可是還會有其他的戲子繼續著那些愛恨情仇,沒有了君集,計扶蘇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台柱。
鬱孤台。
還是那般冷冷清清,鬱孤台從來都不熱鬧,熱鬧的隻是君集的戲台而已。院子裏的落葉早已被一掃而空,看來院子裏常常有人打掃,誰都知道這裏是計扶蘇計姑娘的地方。
“惜別離,惜別離,無限情絲弦中寄,弦聲淙淙似流水,怨郎此去無歸期”有人在樹下一邊掃地一邊唱曲子,可惜唱得跑了調子,樹上的花都落在了她的背上,她抖了下衣服,就有一朵花落在跟前,她撿起了花,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始一瓣瓣地撕掉花瓣,嘴裏還念念有詞:“回來,不回來,回來,不回來不回來?”唔,最後一片花瓣捏在手裏,她怎麼也不願意丟掉,仰起臉,樹上的花瓣掉了幾片在臉上,她低低念了一句:“怨郎此去無歸期。”聲落的時候,她將手中的花瓣扯成了兩半,“不回來,”她丟掉其中一半,死死捏著最後一半,微微笑起,“回來!”這樣,就會回來了吧門口有嘈雜的聲,應該是計扶蘇回來了,她丟掉手中的花瓣,忙抓起掃把奔了出去,可是身體有些傾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腿許是受過傷,所以跑起來的時候會不夠平衡。
鬱孤台門口聚集著幾個人,計扶蘇還沒進門就被個少年公子攔在了外麵,誰都認識那個人是廣陵太守的兒子江呈簡,江呈簡這個人平日遊手好閑,若不是因著自己的爹有幾分臉麵,也就是個紈絝子弟,成日裏不是聽戲就是在賭坊晃蕩。
“江少爺,有何事?”計扶蘇眉眼一挑,甚有些高傲姿態地看著那少爺,她是個戲子,本就不求別人看得起,但是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等遊手好閑之人。
江呈簡被她這麼一瞧,心裏倒是突然生出了些許火氣,一個賣笑的戲子竟然也會用這種眼神看他?“敢情你們鬱孤台的人個個眼睛都長頭頂去了?本少爺跟不得碰不得,連看也看不得嗎?!”計扶蘇之前的君集,也是跟他有過半分過節,這一群戲子,還個個當自己幹淨清高到沒人碰得了?“君集是第一個,你是第二個,你屋子裏那個小丫頭難免不會變成第三個,”他指的是顏希,鬱孤台的人個個怪得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碰得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