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木格,你想不想布和?”抓著她的袖子,不讓她出去。
“這草原上,怕是隻有你一個人無所事事,整日想人。”
“我也想做事,可你們沒一個願意帶我,隻把我一個人扔在帳子裏,我不想人還能做什麼?”
“誰還敢帶你出去,這草原上現在還有誰不知道博爾術專寵的女人是誰?一出去,有多少雙眼背地裏盯著想咬你。”
“你看,除了想人,我還能幹什麼。”
“要是……算了,奶豆腐做好了,我拿來你吃。”鬆開我的手匆忙出去,我沒再拉她。
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有個孩子的話,或許我就不會這麼無聊了,可這話是個禁忌,沒人敢在我麵前提。這是博爾術的命令,禁止任何人提到孩子和我去年受傷的事,沒人告訴過我,我曾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一個剛剛成形一個多月的孩子,他怕我傷心,怕我想不開。
我苦笑,自己的身體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那種可以聽見兩個人心跳,有個小東西在肚子裏的感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背上那塊傷再重也不可能讓我連續昏迷一個月,那場昏迷其實隻是我的心理作用,曾經有個小生命住在我的身體裏,我卻沒能保住他,這種感覺就像是身體被掏空一樣。我之所以裝不知道,隻是私心裏想要保留那份感覺,像是那個小生命還在我的周圍,隻要我靜悄悄的,他就不會消失。
床頭放了個錦袋,打開袋子,是一串銀鈴鐺,博爾術不會寫漢字,他用鈴鐺代替,每次給我捎信都會放一串銀鈴鐺,他說鈴鐺的響聲就是他要說得話,這個粗魯又細心的男人,用這一串串鈴鐺把我的心係得牢牢的,怎麼也解不開。
其木格詭笑著,塞了塊奶豆腐我嘴裏,“我看將軍幹脆把自己給變成鈴鐺給你捎來算了,整天看著鈴鐺傻笑,沒見你看著那些珠寶開心,到是喜歡這指甲大的鈴鐺。”
“那些珠寶是別人的,這個卻是他的。”收起來放進紅木盒子裏,裏麵躺著十幾條銀鈴鐺,一個人的時候,總喜歡把它們拿出來戴得滿胳膊都是,丁零當啷響個不停,像他的笑聲一樣悅耳。
“何馨,等汗王成了草原的大汗,你跟將軍要幹什麼?”其木格和我並躺在床上,望著帳子頂上的木檁條。
“……沒想過。”那很遙遠吧,如果能活得比鐵木真久,也許還可以。
“我想讓布和帶我去額倫,他說那裏有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馬和最肥的羊,然後再給他生幾個孩子,搭個又大又堅固的蒙古包,一家人住在裏麵,在裏麵加三層氈子,風雪再大也不怕冷。”
“你就這點出息?”捅一把她的腰。
“你到是說說你的!”小丫頭急紅了臉。
“我的肯定比你的好玩。”刮一下她的鼻子,仰臉躺到褥子上,“我要帶博爾術去看加勒比的海盜,去百幕大看船怎麼消失,到金字塔找法老的木乃伊,去亞馬遜尋找黃金湖,然後一路掛著滑翔翼飛回大草原看日落,嗬嗬……”笑到不行,其木格的嘴巴已經可以放進一整隻雞蛋了。
“何馨,你說得這些都是什麼地方?在中原嗎?”
“在天上。”表情認真地指指天。
半天才反映過來,“好呀,你作弄我是吧?”過來嗬我癢。
“我沒作弄你,我是真這麼想的。不要撓,不要撓。”
嬉笑了大半天,早先的陰鬱悄悄掩藏起來。
等著日頭落山,就又是一天了,排班上工的日子早得像是八百年前的事。
遠處已經可以聽到狼吼的聲音,孤寂卻威嚴,突然記起豆豆,已經有好幾天沒見著它了,不知道又跑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