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這麼差,以後怎麼跟著我做事?”
“以後不準再生病,聽到沒有?”
“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變懶了,都沒有再晨跑過了,對不對?”
我初中一年級到初二那兩年,每天天沒亮,他就會在我家門外叫門,拉了我和他一起晨練。我那時常是半閉了眼一邊瞌睡一邊跑步,動不動就被路上的石子絆倒,然後聽他教訓。而他走後,我確實沒再晨跑了——雖然曾覺得晨練很苦,可奇怪的是,那兩年我身體的確較好,病都沒生過一次——想想,真懷念……
在法國,我的心隻覺得冷颼颼的,來到意大利才似有了暖意——因為有他們吧,有他們這些一起患難過無數次的夥伴在身邊。
在我們大家即將分離之際,明珠說的一句話更讓我無法忘懷。
小琬,我知道你是重感情的人,可人活在這世上除了感情以外,一定還有別的意義和價值,我們一起尋找它好嗎?
除了感情外,作為人活著的意義和價值又是什麼呢?
……
我心潮澎湃地抬首遙視窗外滿天繁星,又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鍾,指針已指向淩晨一點多。
小琬和那位的故事就此結束了嗎?會沒下文了嗎?
往下翻了幾頁,目中所見的都是她同夥伴間發生的一些事情,還有就是考上大學與新同學相處時發生的一些事,再不曾提及“”,就算提起,也隻幾行帶過,且差不多都是回憶或評論而已。之前我已把那位“”幻想為倪先生了,然而錯了嗎?
難道倪先生也隻是所謂“夥伴”中的一員?這麼想想似也有理,我記得荷蘭那位阿姨也稱她的救命恩人為文森少爺,大概在他們中男子統稱為某某少爺,而女子都稱某某小姐!更何況,那位“”和倪先生的差別多大呀。倪先生分明是溫文爾雅的,尤其笑容最具親和力,可“”卻明明是不折不扣的魔君!
啊!我腦海裏的燈泡閃了一閃——可能是倪先生的親戚,因為郝先生喊倪先生為少爺,而郝先生同樣認識“”也喊那人為少爺。由此可見倪先生的身份!可惜,燈泡一閃而熄,其他的疑點接踵而至,首先是——那麼那位“”跑哪去了?
罷了,罷了,不想了,還是從日記裏找答案比較直接!
可惜時間太晚,而明天又很多事情要做,所以翻了十多頁後,我隻得作罷。
還有,明天還是要找機會和姚傑談談,雖然不由自主地有些欣賞他的灑脫,可在別人家太過明目張膽表現“愛情”畢竟不太好,不是嗎?
這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躺在病床上,而姚傑對自己問長問短、百般嗬護——好幸福!可夢畢竟是夢——為此,早晨一醒來,我就哭濕了枕頭。直到聽到前院傳來歡聲笑語,我才下床支開窗簾向院裏望去,但見姚傑推著輪椅,同了曹琬還有小玉他們在那裏說說笑笑。
陽光閃爍在花叢、葉尖的露珠上,使綠綠得分外明麗,紅也紅得格外妖饒——俯視著精神及健康一點點的在恢複的曹琬,我才感到些微欣慰。正預備移開時,忽見一束尖銳細小、攢亮的金屬反光明晃晃地在我眼前一閃即逝,那反光分明來自於曹琬背後,一種不祥的感觸令我顧不了儀容,飛奔下樓。
我遠遠地看到——小玉慢條斯理地舉起了她手上的刀——
“住手!住手!”我不能自控地狂喊,心如在嗓子眼裏撲騰,恨不能長翅飛去曹琬身邊。
草坪上的三人,詫異地向我瞄來,尤其曹琬見是我就笑了,舉起手中一個做得非常精美的蛋糕道:“啊!小嵐!正好,趙姨給我做了一個大大的水果蛋糕,我一個人是吃不完,正想請小玉他們吃。你也來吃吧……”
聽到說話,我猛地刹住腳,怔怔地瞅著小玉還有她手裏的水果刀,後者也如出一轍地瞅了我。“這個……那個……”我紅著臉像被鏍絲釘釘住一般動彈不得。
“你剛起床時,原來是這種模樣。”姚傑促狹一笑,閃閃發亮的眼眸像是能看透一切般將我上下打量。
“等一下,我——還沒漱口。”我終於找到理由向後退去。糗大了!古人形容的草木皆兵就是指的我這種心態吧——那把刀是用來切蛋糕的嗎?!死了算了!在我轉過身狼狽地逃回宅子時又聽到曹琬說:“哎!小嵐!等一下出來吃蛋糕啦!”姚傑則不客氣地爆笑出聲。
下午倪先生打來電話,我向他彙報了曹琬的情況,他聽後似乎鬆了一口氣。
傍晚時分,郝律師也回來了,用過晚餐後,他就推著小琬的輪椅去後園散步,為了方便照顧,我也跟了去。
走不多久,郝律師就告誡小琬說此地不太安全,希望她能聽從他的安排——去別的地方療養。我知道他是因為喬寧,那個人已揚言,小琬一醒來就會殺掉她。
可小琬不明就裏,亦不同意,她說她暫時哪裏都不想去。郝律師遂無言,散了一會步就帶她一道回宅內了。我當他放棄了,誰知一個多小時後,他找到我,說想和我談談。
我明白他是為了小琬,果不其然,才一寒暄畢他就開門見山地道:“依目前的形勢看,此地最不宜留!所以,我想請你幫幫忙——若以你父母的名義邀請小琬去你家玩,她一定難以拒絕。你認為如何?”
“我——”我何嚐不渴望回去父母身邊,承歡膝下,但是那個果皮紙屑隨地是,蒼蠅蚊子處處飛的小城鎮,不適合休養生息。因此我隻得如實道:“我的故鄉隻怕不適合療養,因為環境不太好。”
“隻要能讓她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哪都行!最主要的是別人一時半會不會猜到我們會安排她去你的故鄉——對付喬寧,我需要時間。”
“可你要怎麼做呢?”我不安地問。
“隻有你和小琬走,其他人留守原地,裝作她還在這裏的樣子,喬寧一定會來的,來了我們就有辦法對付。”
“我不明白”我說“既然如此,為什麼上次放他走?”
“說來話長……”郝律師沉聲轉移話題道:“其實,這個決定是少爺早就吩咐下來的,隻是一直無法切實執行,我和少爺每天都有聯係,他雖然不清楚我們這邊的真實情況,但沒有一天不為小琬懸心掛膽……所以……”
究竟會發生了什麼事情呢?竟讓身在英國的倪先生如此不安!我無從想象,隻有鬱悶地道:“由您來對付喬先生,您一定會很痛苦吧?他畢竟是您的夥伴。”
“對——”郝律師傷感道:“……同根相煎,同室操戈,哪能不痛苦——”
同郝律師談完話,我就去找曹琬,幾位工作人員告訴我她在後門門廊處,我於是去了那裏。才走近,就聽到姚傑的笑聲。
“我還當你在昏迷中,不會記得我說過的話。”他說。
“因為感謝你的用心良苦,所以原諒你的無禮。”曹琬一本正經地在那裏說:“可你怎麼對我的事情那麼清楚?我不理解。”
“其實……我是你妹妹的網友,也可以說,我們最初是網友,現在見過麵,是朋友了。”姚傑說:“過去在網上,我們無話不談。而你的事,也就是你妹妹告訴我的。”
“網友?會這麼巧嗎?”曹琬沉吟。
“是啊,知道你就是小儀的姐姐時,我也嚇了一跳。正是無巧不成書!但更明顯地,就是我們很有緣啊,我早就聽說過你,沒曾想竟會真正認識你。”姚傑笑。
“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是姐妹的?”曹琬仍在疑惑。
“其實不久前……也就是你父親去世後,小儀非常痛苦。我於是去看望她,然後在你家看到了你的照片……”姚傑說。
曹琬不再言語。
我清楚他們話已談完,而我心中的疑團也得到了些許的解釋,可他為何不肯對我言明呢?我傷感地從門後走出——目中所見,全是曹琬悲痛的眸光。
“對不起……”姚傑低聲道:“又提到你父親。”
“沒關係……”曹琬說:“這麼說,你一定知道我父親是如何去世的對嗎?細節呢?細節清楚嗎?”
“我知道。”姚傑說。
“姚傑!”我喝道——他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那請你告訴我!”曹琬激動地上前扭了他的衣襟道:“告訴我細節!”
“姚傑!”我又喊,真怕他會說胡話!小琬才剛好起來!才剛醒過來沒幾天!萬一……
“可我現在不想告訴你。”
我聽姚傑這麼說時才鬆了一口氣。
“你!”曹琬瞪大眼對他怒目而視。
“你看你一副弱不禁風,隨時都準備昏迷暈倒的樣子!你父親九泉下若知道他視為鳳凰的女兒如此沒擔當,說不定會氣得再死一次。”姚傑說。
“你放心!”曹琬臉紅如番茄般地道:“我會安靜地聽,不會再暈倒。”
“我不放心。”姚傑迅速接口道:“除非讓我感覺你確實健康起來了,確實堅強、堅定起來了,否則,我不向你透露任何一點關於你父親去世時的細節。”
“你可惡!”曹琬咬了牙道:“我已經說了,我不會暈倒!而且我一定會健康起來的!”
“等確實如此時再說吧。”姚傑掰開曹琬擰緊他前襟的雙手道:“而且我相信——你的健康和堅強一定也會是你父親的希望。”
曹琬怔怔地立定不動,目中盡是淚光。
姚傑沒安慰她,反走過我,且打了個嗬欠道:“哎,累了,回去睡覺了。”
“謝謝你……姚先生。”我聽到趙阿姨的聲音自門後輕輕傳來,她居然也來了!
“不用謝,我並不是為了您才說那樣的話。”姚傑回聲道——他也太狂了!非得那麼得罪趙阿姨不可嗎?
……
我決定依照郝律師的計劃行事,當與小琬提及時,她果然難以拒絕。於是,我們很快就決定下來,明天去湖北。
夜闌人靜,想到又要回家鄉,我心潮激蕩不已,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於是又拿出了小琬的日記本翻開來——
翻開日記本,我才發現到自己的疏懶,又好久好久沒有寫日記了。
和不相見都三年多了。三年,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走出他帶給我的傷害,可怎麼又遇著他?
真不該起心和黎小楠一起去應聘那家公司的。所謂的高薪兼職,看來我無福消受。!相對於三年之前,他看去又成熟了許多,然也陌生了很多。
他見了我似也嚇了一跳,這令我多少有些放鬆——那說明,他並非特地又來找我麻煩的。在那有如狹路相逢的過道內,他輕問我來公司的目的?
我不明所以地紅了臉,且告訴他我是來應聘的。
當招聘大學生兼職的紅紙一貼到我們校園內,就立時造成了哄動——以二千元底薪請大學生兼職這種事對於學校的學生來說還是首次聽聞!因此我們學校會電腦的學生百分之九十都出動來碰過運氣,而我也沒能免俗。
他聽後,說了聲祝我好運就笑笑地走了。
我無言,倒是身邊的黎小楠,在我和說話時還如鋸了嘴的葫蘆一般大氣也不見出,然而自的背影從我們眼前消失後,她就雙目放光,尖聲驚叫:“好完美的人!天啊,你剛才叫他什麼?邵祖仁嗎?我差點弄錯了,還以為你喊‘’呢。仔細一想,又不是武俠片,怎麼可能嘛?他是不是姓邵,你們認識對不對?快點介紹給我認識!好不好?”
黎小楠是我們係的係花,男朋友已經很多了,追求者們還趨之若鶩,如此才致使她自信心過度膨脹我能理解。可我不想害她,將她介紹給已是女性公敵的花花公子。所以我是不會介紹他們認識的,最好連我亦從此不必再見到!
我於是撒謊說同隻是點頭之交。她直說可惜,我轉過背呼了一大口氣,騙人的滋味其實蠻不好受的。
不知突然來廈門有何公幹?他又去那家公司做什麼?
我所應聘的這家公司的名稱不像是家的分公司——按理說取名時多多少少會同總公司有所掛鉤,比如說某某集團某處辦事處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