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像火一樣在草原上燃燒。
隻剩下五個成員的狼群才走出四五百米,就不得不又回到那條幾近幹涸的河裏,喝水,浸泡。但很快,饑餓又將它們趕上了岸。
這個旱季太長太殘酷,別說角馬、瞪羚,就連一隻兔子、老鼠也多日不見蹤影了。
群狼夾著紙一般的肚皮,踉蹌著,踟躕著,張望著,再沒有了往日的凜凜威風。四下一片死寂,連一片草葉的顫動也沒有。
半小時後,群狼走出了兩三百米,狼王輕輕嗷一聲,它在提醒夥伴:不能再走了,快回河裏吧。然而就在它們要轉身回走時,狼王又一聲叫,極低,卻驚喜。與此同時,所有的狼也仿佛捕捉到了什麼信息,幾乎同時伏下身子,睜圓了眼,向同一方向看去——食物的信息宛若一針興奮劑,使它們立即與剛才判若兩“狼”。
前方二三十米處,一隻瘦弱的瞪羚正在蹣跚地向這邊走來——饑渴、疲乏似乎讓它神誌不清,它隻感知到不遠處的前方有水,卻完全疏忽了咫尺的前方有獵食者。
在狼王的指揮下,群狼匍匐著,呈扇形散開。
瞪羚終於發現了危險,一聲驚叫,掉頭就跑。群狼也一聲嗷叫,躍起追趕。瞪羚是草原的奔跑冠軍,可狼的速度也總是獵物們的噩夢。逃生的欲望讓瞪羚一掃剛才的頹相,求生的欲望讓狼宛如有了神助之力。
瞬間,草原活了。
狼是著名的毅力主義者,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十幾分鍾後,瞪羚倒下了。
狼又是凶殘主義者,不待瞪羚閉上眼,就撕開了它的皮肉。
太陽比狼更凶殘,不僅早將群狼身上的泥水烤幹,而且眼看又要將它們的皮毛燃著。群狼才各自撕下一塊肉,狼王就發出了一聲叫,於是它們丟下瞪羚,邊吞吃叼著的肉邊向河邊走去——狼還是明智的,知道此時不能戀食,否則即使能吃飽,也會熱死在這裏。
一群兀鷲,至少二十隻,不知何時也得到了食訊,已虎視眈眈地立在了一旁。群狼剛離開,兀鷲們就迫不及待地圍上來,尖利的喙猛啄瞪羚肉,狼吞虎咽起來。群狼急忙回過頭,驅趕兀鷲——這些肉根本就不夠填飽群狼的肚子,哪還能讓別人分享?兀鷲閃開。群狼剛要離開,可還沒走出幾步,兀鷲又衝向食物……
如此幾次,群狼受不住了。剛才追殺瞪羚時幾乎耗盡了它們所有的力氣,更使它們的體溫達到了極限。現在,它們刻不容緩的問題是到水裏降體溫。但它們還是做了最後一次努力:咬住瞪羚的四肢,向河邊拖去,可還沒拖出幾步就放棄了——它們筋疲力盡了。
難道真的要放棄這個種族賴以延續的唯一希望嗎?
群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麵前的兀鷲和食物。
太陽正歇斯底裏地爆發著。它們不能再耗下去了。
狼王的目光掃過一個個夥伴,發出幾聲低沉的叫,然後慢慢走到瞪羚旁邊。夥伴們不動,隻報以一聲叫。狼王怒目而視,再一聲大叫。夥伴們終於向河邊走去——這是狼王的命令。
現在,隻剩下狼王了。兀鷲們又一次衝上來——它們仿佛覺得自己能夠對付這隻狼。夥伴們趕緊駐足,回頭觀望。狼王又一聲叫,夥伴們隻得繼續向河邊走去。
狼王站到瞪羚身上,直視著麵前的一隻隻兀鷲。兀鷲們呱呱叫著,無法得嘴。
兀鷲們不放棄,輪流上陣——它們分成兩隊,一隊飛去喝水,另一隊繼續糾纏著狼王……它們要拖垮狼王。
狼王仿佛明白了兀鷲們的險惡用心,更明白自己終將不是它們的對手,竟咬住瞪羚的脖子要叼走,可還沒走出一步,四肢就一陣戰栗,噗一聲栽倒了。
幾次努力後,它又站了起來,咬住瞪羚的一條後腿想拖走,可還是失敗了。它再咬,再拖,再失敗……終於,咚一聲,狼王倒在了瞪羚身上,不動了。
好一會兒,兀鷲們才意識到又多了一道美食,可就在它們要一哄而上時,狼王的夥伴們回來了——它們的體力明顯恢複了不少。
——用自己的生命,狼王換得了種族的延續。